他一把掙脫成澄星的手,寒着臉往門外走,成澄星的手機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見他打開了門,馬上要消失不見,他連忙追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文予甯的腰。
“我錯了,真的錯了!”他連聲道歉,仰起臉,語氣中滿是急切與懇求,“我不該把你送到那種地方,我真不知道他們會那樣對你,我不該讓你去面對那些,我真該死……”
“你無知也就罷了,可我沒想到你對我有這樣的偏見,要送我去治療的地步。”他站得筆直,居高臨下,眼神銳利,一副凜然不可侵犯、對他深惡痛絕的模樣,讓成澄星望而生畏。
于是更用力地抱緊他。
“1997年,國家修訂的《刑法》,删除了同性性行為可能被歸入流氓罪的可能,徹底粉碎了這一法律依據,我是沒罪的!”
“你沒罪,沒罪……”成澄星趕緊說。
“2001年,中華醫學會精神病學分會将同性戀從精神疾病分類中删除,這是一個重要的官方認可,證明了我沒病!”
“你沒病,沒病……”
“我不需要你給我送到任何機構去加工和改造,我就是我,你嫌棄我,厭惡我,覺得我可恥,你幹脆别理我,為什麼要虐待我,或者幹脆把我送到什麼異性戀極端教徒中,讓他們燒死我,毀滅我……”
“嗚嗚嗚……”成澄星埋頭在他的懷裡,心髒抽痛,嚎啕大哭起來,“我不讨厭你,不嫌棄,我也喜歡你的……”
文予甯渾身一激靈,低頭将他從胸前拔了出來,額頭用力抵着他的額頭,看着他被淚水打濕、一縷一縷長長的卷翹的睫毛,聲音啥樣又顫抖,雙手青筋迸出:“真的嗎?你也喜歡我,是嗎?是啊,你就是喜歡我,你花三萬送我去改造,雇一群人電我,你要不是喜歡我,就是冤大頭,或者是聖父,慈善家,樂山大佛,你沒有那種閑工夫,浪費時間金錢精力在一個普通朋友身上,對吧?你喜歡我,就跟我喜歡你一樣,你說,你是喜歡我,還是冤大頭?”
他邊說邊一下下推搡成澄星,同時盯着他手腕上的心率顯示,80、90、100,不可以再高了,在弄得他心髒不舒服之前,文予甯必須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俯下身将成澄星抱了起來,掐着他胳膊往上舉,像從河裡撈起一隻失足跌進去的小羊羔,坐在床上摟他進懷裡,疊聲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說,是不是喜歡我,先别嗚嗚!”
“喜歡,喜歡的,”成澄星被他前後晃得腦袋發暈,但他有自己的底線,也有自己的堅持,“喜歡你……但不喜歡同性戀。”
“那在我和同性戀裡選呢?”文予甯皺着眉問他,“喜歡我是同性戀,還是讓我去死。”
……這哪跟哪兒呢?
成澄星糊塗了,前後因果關系莫名其妙,好像什麼東西被置換了。
但一雙細胳膊被文予甯端着,左右搖晃,跟機關槍來回掃射似的,容不得他細想。
文予甯喉結上下滾動,脖子側邊冷白皮下的青色血管凸出,凹陷的鎖骨上,有紅色燒灼的橫條傷痕,那應該是飽嘗電擊的後果,成澄星望着,竟發起了呆,即使遭遇電擊,文予甯都要當同性戀了。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還讓不讓我活,說句話!”文予甯用暴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迷思。
“喜歡的,喜歡,”成澄星渾身沒勁兒了,氣息微弱,奄奄一息,“不要死,要活……”
話音未落,他被堵上了嘴巴,向後推倒在床上。
文予甯欺身而上,壓住了他,将他左手腕擡起,按到臉側,伴随着心率的數字,一邊小心觀察,一邊輕吻着成澄星。
貓狗第一次被人類親吻的時候,也一定很堂皇無助,失去主張,但無奈人類非要親吻,一次次不管不顧,時間長了,它們就隻能受着了。
文予甯這樣想着,隻把成澄星當成容易受驚心髒亂跳的小動物,蜻蜓點水似的一下下貼着成澄星的嘴唇,沒有加深這個吻,在他縮起肩膀往後躲時,也沒有急迫地追去,而是擡起上半身,讓他緩一緩。
其實在成澄星焦急地出現在警局時,他就不怪他了,這件事明顯是成澄星先上了當,而他隻是受了難而已。
大丈夫又豈會跟自己的内人計較那麼多,成澄星是他喜歡的人,能怪他什麼。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親吻了很久很久,他惡狠狠地說。
成澄星面色慘白,眉心皺了起來,雙眼緊緊地閉着,握着拳頭,渾身緊繃,努力忍受着他的親熱。
忍着吧,文予甯埋頭在他的頸窩裡,深深地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成澄星冰紅茶喝多了,渾身自帶冰紅茶的清爽香味。
他要讓成澄星背負道德枷鎖,最好欠他更多東西,永遠還不完的那種,那樣,他才能永遠占上風,管你是不是同性戀,都必須要跟我相戀。
而受困于道德枷鎖的人,前提條件,是必須要先有道德,成澄星明顯符合這個條件。
“有人敲門。”成澄星推了推他。
“嗯?”文予甯聲音低沉,臉上發熱,還壓在他身上。
“外面,有人送飯來了。”成澄星指了指門,他快要喘不上氣了。
文予甯聽到外面咚咚敲門聲不斷,猶豫半晌,才從他身上慢吞吞地起來,成澄星斜楞着從床邊滑到地上,走過去開了門,服務生用推車送進來不少飯菜,還有從臨近大飯店打包的,倆人拼了兩張桌子,才把它們都放好、打開。
“快吃吧,是不是很餓了。”成澄星把筷子遞給了文予甯。
“嗯,”文予甯接過,低着頭,補充道,“五天沒吃一口飯。”
成澄星手裡的筷子尖一頓。
警察叔叔說,他在警局待兩天了,一邊數落警方不抓人是幹什麼吃的,一邊吃了他們不少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