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學開學的8月20号,還有不到7天時間。
這個假期漫長而昏暗,改變了很多人的境遇和前路。
孫志奇和姜鵬的案件,到了檢察院正式批捕階段,成澄星和文予甯接受警方傳喚,去錄最後一次口供,以及接受或者不接受調解。
成澄星這是第二次坐到審訊室裡,第一次被叫去,他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按照警方問詢,回答了和孫志奇、姜鵬、文予甯之間的關系,分别是發小、朋友、摯友,而到了今天,馬上就要正式落案了,聽說孫志奇推翻了前面的口供,所以,需要成澄星再一次接受訊問。
“實話實說就行了,不用緊張。”臨到了警察局,文予甯對他說。
“同樣的話為什麼要再問一遍?”成澄星不懂。
文予甯莞爾:“那想當然是有的人狗急跳牆了。”
成澄星坐在了審訊室裡。
“你和孫志奇是什麼關系?”
對面的警察叔叔,問的仍然是這個問題。
“發小,”成澄星回答,“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你們是同性戀關系嗎?”
成澄星一愣,随即搖頭:“不是。”
“你确定?”對方意有所指,“嫌疑人從小就立志要娶你,又對你表白過多次,你确定跟他不是戀人關系?”
“……”成澄星搖了搖頭,“我确定不是,他表白過不假,但我堅決地拒絕了。”
“可沒有拒絕受害人文予甯,對吧?”
“你是什麼意思?!”成澄星覺得不對勁了。
“哎呦,還反問我了,”對方跟同事互看一眼,笑了,“現在案情發生了變化,其中嫌疑人透露一件事,是之前沒有的。既然你們都是同性戀,那我不如問得直接一點……你跟文予甯,是情侶關系,對嗎?”
成澄星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都同居了,住在一起,不是情侶?”
“這跟孫志奇姜鵬買兇殺人有關系嗎?”
“你是被審問人,怎麼總來反問我啊?”
“我是被訊問人,不是被審問人,我不是嫌疑人,更不是犯人,”成澄星回答道,“我馬上就要去中國公大念書,未來我會是您的同行,在這之前,我也有一定的法律知識,知道怎麼維護個人權利。”
對方顯然一愣,随即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嚨。
“你跟文予甯,是什麼關系?”
“同桌,摯友,”成澄星道,“再就沒有了。”
“去年你把他送到戒同所裡電擊,就是為了治療他的同性戀,這沒錯吧?”
“是。”
“那你當時知道他的性向,還和他在一起,同時,你與你的發小,嫌疑人孫志奇,存在三角戀關系……”
“沒有,”成澄星堅決否認,“我當時都不知道孫志奇也是同性戀!”
“可現在你知道了,孫志奇之所以買兇殺人,是因為你在這段感情處理當中,存在一定錯誤,你腳踏兩隻船,導緻他們現在這樣……”
“我沒有!”成澄星忽然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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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接受任何調解,”文予甯有些無語,警官給他的這個提議,“我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們繩之于法。”
“調解不是就不辦他們了,而是看用什麼手段,”對方看着他,“據我所知,你家庭條件十分困難,父親重病在身,常年住在康複醫院裡,必須請護工貼身照顧,對吧?”
“然後呢?”
“你要先回答。”
“是。”
“既然如此,本案嫌疑人孫志奇是初犯,因為以你涉及三角戀關系當中,沖動下買兇傷人……”
“等一下,這位警官,孫志奇不是初犯,這是第三次對我的生命安全進行威脅,第一次是他開車撞我,你們後續提取他車輛碰撞信息,也應該已經查到了,當時我來報警,你們沒受理;第二次,是雇傭了本案重要犯人刀疤賴對我行兇,不過我當時逃過了,也來報警,可你們仍然沒受理;這第三次,他是奔着我的人命來的,二十萬是買我的命,這句話他對刀疤賴和姜鵬都說過,第四,這不是簡單的三角戀,成澄星和我和他當時都沒有戀愛,而是孫志奇對我主觀惡意之深,非要置我于死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動手和雇人打我到最後,買兇殺人,這一系列犯罪行為,完全不能稱之為‘沖動’下犯案,您在措辭之間,請不要意圖為他洗脫罪名。”
這位警官顯然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受害人如此有理有據,找到了他話術中所有不規範的地方,并一一加以反駁。
他讪笑起來,舉起雙手,好像投降:“果然是高材生,說話一絲漏洞都沒有,我絕沒有給嫌疑人洗清罪名的意思,而是,為你考慮。”
“不用,”文予甯回答道,“我不接受調解。”
對面兩個警官低頭小聲交談,随即二人起身離開,接着,是邢昌譽警長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警官。”文予甯沒有叫他叔,而是防備了這屋裡的監聽裝置。
“小文,你放心,這裡都是我的人。”他擡眸看了一下左上角的綠燈,那燈光瞬時暗了下來。
“你聽我說,孫家聘請的律師,現在要往激情犯案方面來辯護,這回訊問成澄星,也是想确認他和你與孫志奇之間的戀愛關系……”
“根本沒有關系!”文予甯怒了,直接站了起來就要去找成澄星。
“你給我坐下!”邢昌譽起身攔住了他,用力将他推回椅子上,“他們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讓孫志奇有這個污點,别說以後當不了兵了,就是大學也上不了了……”
“他做出這種事來,還有什麼以後?”文予甯怒不可歇,“當時的情況你看到了,20多個人在那巷子口裡等着我,根本沒給我一條活路,要不是我提前跟你打招呼,我還有命在嗎?!”
“我知道!可情況現在有了變化,他們跟蹤了你,發現你跟成澄星在同居,這一點你無可抵賴吧?!”
“……我們同居,他就能殺我?”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他畢竟很年輕,也就是剛高中畢業的學生,何況他現在已經考上了北體院校,沒這件事,他就有大好前途,不管你多麼氣憤,法律都會酌情來判。”
“那他要被輕判了?”
“現在,一個是要看成澄星那邊怎麼說,會不會認下和孫志奇之間‘有情’。如果他們确實有一些感情基礎……是同志的感情,那麼,你屬于第三者插足,孫志奇在暴怒之下,運用雇人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你,這是可以輕判的條件……”
文予甯的臉色逐漸煞白。
“再就是另一個條件,你願意接受調解,要他的賠償金。他那邊的律師來遞話,說能賠償你50萬,姜鵬那邊家屬也說,你可以随便提,他們盡力滿足你的要求。”
“姜鵬的家屬原來要給他往無罪上申訴,說他‘完全不知情’,隻是借錢給孫志奇,”文予甯道,“如果我不是跟你提前說,信陽那邊咖啡館裡有證人和證據,能證明姜鵬知道孫志奇要我死,那他可能就真的無罪了!”
“是,”邢昌譽點了點頭,握住了他的手背,“小文,他們有的是方法和手段,來讓他們輕判。”
文予甯心裡很亂,這把法之利刃,現在竟然握在了他和成澄星的手上。
他當然不願輕放,一分錢賠償他都不想要,隻想嚴懲孫志奇和姜鵬,那不單單是出自于“情敵”這個偏狹的角度,更是因為在第一次孫志奇無所畏懼地開車撞他時,他就有讓其伏法的信念。
可是,年輕,竟然也是能被輕判的理由,何況據說孫家和姜家都聘請了律師團,有的是方法減免他們的罪責。
成澄星那邊……他更沒有信心。
“小星!”
訊問室的門打開了,負責問詢的警官借故出去抽煙,而嫌疑人家屬,卻見縫插針地沖了進來,正是孫志奇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