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水閣裡的崔景瑜遠遠瞧見裴寂從書房走出,便趕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離的近了,才發現他懷裡似乎抱着人。
身旁的丫鬟拽了她一下,小聲勸她不要魯莽,奈何她隻當是裴寂喝了湯,認為自當攔他一下,否則豈不是為一個侍候人的小婢女做了嫁衣。
“表哥你沒事吧!”崔景瑜即緊張又激動,胸口咚咚咚的跳作一團,連聲音都幾乎變了調子,雖惴惴不安,卻已然做好下一刻便被裴寂打橫抱走的打算。
兩三步外,她靜等的兩息,隻覺好似過了兩刻鐘一樣漫長。
然與滿心期待不同,裴寂并未因聽到她的問候而瘋狂。
那藥虎狼至極,不當如此呀!終于崔景瑜因期待而亂跳的心,變成因事情不受自己所控而慌亂。
滿懷擔憂與惱怒的裴寂倒忘了罪魁禍首還在府裡,聽到聲音,才記起這事兒。
強壓怒火後,他轉過身,緊緊抱着懷裡的人,一起立在宮燈照不見的陰影裡。
陰影落在他挺拔颀長的身上,在華貴蟠龍掐絲藍綢袍子表面,結下一層常人不敢觸摸的寒霜。
一開口,寒霜化作黑氣,仿若要吃人一般,詭異駭人。
“你認為我該有何事?”
森寒冰冷而意有所指的問話,将滿面绯紅的崔景瑜吓得不自覺地往後倒退三步,直到撞在身後小丫鬟身上才止下步伐。
他日常雖也淡漠冰冷,不常常顯露情緒,卻也從未曾這般狠厲待過她。
果然橫生枝節了嗎?崔景瑜嬌紅的臉色陡然轉成煞白,扶着丫鬟穩住發軟的腿腳後,身子依舊抖抖嗖嗖,人也不敢再說話,兀自委屈表哥如何變了個人般可怕。
“熱,好熱。”柳裁微微擡起頭,雙眼無力看向裴寂,嬌弱地喊道。
當真是聲兒也顫顫,身兒也顫顫。
那雙眸子如冬雪入春,脈脈含情,仰起的臉兒紅似芍藥初綻,紅粉豔麗,一張小口好似雨中櫻桃新紅,嬌豔欲滴。
神态靡靡,可憐至極!
看得裴寂方才還是冰塊一樣的心,霎時間融成了一眼甘泉。
蓦地想起那句,貴女一句話能讓她無立足之地,他心頭莫名難受,垂首伏在她耳邊呢喃低語道:“外面冷。”
“不,太熱了。”雖神思昏沉,倒也不算完全迷亂,但就是如此半昏半醒,無知無覺,顫顫地說出來的話語聲最是勾人。
腦袋無力垂下,抵在他胸口,聲兒輕的似天邊霧霭,她魂靈遊離軀體般地問道:“你不熱嗎?”
呼出的氣息很沉重,聽在裴寂心裡,隻覺雖隔着幾層衣衫,那氣息還是一下一下地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每一聲呼吸過後,他整個人都似被貓尾巴掃過心房一般,心癢難耐。
他想回答她:他熱,但得先忍一下。
然有外人在場,還是需得克制。
“乖,别亂動。”裴寂一邊輕聲安撫,一邊伸手抓住了她那在胡亂中撐到他左胸口的手臂。
按住越來越躁動的人兒,裴寂方擡起頭,柔情蜜意轉眼變做鋒利的冰刃,他言辭不容有違地下令道:“明日讓你哥來王府一趟!”
他無法在此時斷案審人,也不想再多看崔景瑜一眼,隻在匆忙間留下這樣一句話。
言畢,裴寂抱着人往後院正房行去。
不管崔景瑜情态如何難堪,她都不敢開口多問一句話,便是心有不甘,也得乖乖看着表哥抱着别的女人離開,仿佛多言一個字,她的下場便會慘到難以想象。
離開王府後,坐上馬車,她才敢咬牙切齒地放聲咒罵。
“狐狸精,狐狸精。”
“小姐,消消氣。”丫鬟無奈地安慰道。
“你聽到那賤婢的聲音了嗎,簡直比勾欄瓦舍裡的妓子還要令人作嘔。”崔景瑜越罵越恨,兩手握拳,狠狠地往馬車軟墊上錘打。
“她還去摸表哥,不知羞恥,專會勾引着男人調情,下作!”
“也許是那湯的緣故,小姐别氣壞了自己身子。”
說起湯,崔景瑜更加氣憤,“無恥賤婢,那是給表哥的,她焉敢享用!”
她嘴裡罵着别人不配享用,心裡卻隻恨蒼天無眼,為何不是裴寂用了湯,為何裴寂懷裡的人不是她。
崔景瑜甚至暗想,若她留在書房喝了湯,躺在裴寂懷裡的那個人便是她了,怎麼會輪到一個丫頭與俊美名冠京城的肅王爺翻雲覆雨。
“看清楚那賤婢的容貌了嗎?”崔景瑜咬着銀牙怒問。
丫鬟比她距離裴寂二人還遠,黑燈瞎火的,哪裡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