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吳氏商号京都分号的韓掌櫃所托,柳裁中途停留一站,前往許州柳葉鎮探望其外甥女吳雪案及外甥吳雪川。
吳宅是柳葉鎮有名的富戶,更有名的是吳雪案,所以不用十分用力打聽,便尋到了地址。
一行人到的湊巧,在前往吳宅的路途中,路過一名為碧玺的湖泊,湖水綠如翠玉,畔邊圍滿了人,遠遠瞧去甚是熱鬧。
走近再看,則令人毛骨悚然,又是一起沉塘事件。
聽侍衛禀報,柳裁下馬車的腿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撥開人群,隻見一大約二十多歲的女子,頭發散亂,衣裳髒污,滿面淚痕,口被破布堵得結實,手腳也被麻繩捆得很緊,已然被塞進了豬籠,馬上就要被扔進湖裡。
她嗚嗚地辯白着,可惜無人能聽懂在控訴什麼。
或者圍觀的人群裝作不懂。
一中年女子,晃着一臉橫肉,陰沉沉笑了幾聲:“别掙了,早死早投胎。來世清清白白做人,莫再丢人現眼。”
另有許多仆人附和:“做下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我看死了也沒臉面見爹娘。”
“安心去吧,我們會撫養你阿弟成人。”一白胡子老者面露苦色,嚴厲而惋惜地歎道,“等他成年,再給他娶一房媳婦兒,也算對得起你們早死的父母了。”
還有不明真相的外鄉人在嘀咕着打聽這是什麼人家的女兒,好回鄉後警戒鄉人。
正是吳氏雪案。
柳裁即刻命救人,侍衛便與吳家人起了沖突。
但吳家除了兩三個年輕力壯的小厮外,都是些老弱婦孺,四名侍衛不費摧毀之力便已将所有人撂倒。
吳家人嚷着要報官,柳裁表明了縣君和京中官眷的身份,一時将人鎮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受韓掌櫃所托,前來探望吳氏姐弟,今見要鬧出人命,少不得要問問清楚。”
柳裁命人為吳雪案松綁。
吳氏衆人卻不肯讓吳雪案發聲,吵吵嚷嚷。
内中有一個白胡子老頭,是吳氏族長,七老八十了,活的久,見識多。他反應過來後,恭敬地躬身行禮,然後笑道:“縣君,這是我們吳家的私事,還請移步旁觀。”
言簡意赅地罵她多管閑事,強龍不壓地頭蛇,讓她識相點滾一邊去。
地方宗族,向來将家法淩駕于律法之上,人命說取便取。
柳裁深知,但不以為然,她道:“人命關天,你卻說私事,置我朝律法于何地?”
吳雪案被松綁後,拖着筋疲力盡的身子,被泗水扶着踉跄地走到柳裁跟前,顫抖着見禮道:“縣君,我沒有偷人,我弟弟還在他們手上。”
有許多看熱鬧的人,在起沖突時以為是奸夫來救,不怕熱鬧不夠大,立時有人去報官。
此時縣衙來人,本要捉住柳裁等一幹鬧事人等的,忽聽說是聖上敕封的縣君,頓時不敢輕舉妄動,畢恭畢敬地請人到縣衙說話。
一路上從吳雪案口中聽來了此案始末。
吳家原是商賈大家,在祖父輩家道中落,早已分家各自過了。
吳雪案父親是一把經商的好手,奈何早早病故,其母也早亡,家中産業幾乎被同族霸占幹淨,隻留下三間草屋,幸而其母的嫁妝不曾被掏空。
但留下這點東西這也是有條件的,三間草屋乃是留給她幼弟的。至于其母嫁妝,來日吳雪案嫁人,最好兩人均分,到時弟弟就交由宗族撫養。
此是要被吃幹抹淨,奈何母家遠在京城,鞭長莫及。吳雪案時年十七歲,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悲傷無力,一怒之下,吳雪案立誓,絕不嫁人,隻一心撫養幼弟吳雪川長大。
靠着母親留下的一間鋪子,聯系上父親生前的買賣夥伴,五年裡,将産業幾乎翻了十倍有餘,更是創辦了吳氏糧号,賺盆滿缽滿金銀無數。
宗族眼紅,她若嫁了人,父家财産便沒她說話的份了,無奈當初以為她一個女娃定會嫁人,立下了那嫁人均分亡母遺産的條約,誰知她脾氣倔強頑固,竟然立誓不嫁。
現下怎麼好再行逼嫁。
終究财帛動人心,為侵占其金銀财物,吳氏上下夥同設計以偷情陷害,欲先了結她性命,再瓜分财産。
十四歲的吳雪川為姐姐鳴冤擊鼓,縣令判他無事生非,被收押在了大牢裡。
到了縣衙,驗過縣君敕符,柳裁被恭請上座。顧及縣君不宜抛頭露面,吳雪案之事便不在堂上再審,都聚在衙門後院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