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整理了刑部與大理寺近十年來複核過的各類女子相關罪案，分别從女子主動犯案和被動受害兩個角度歸類總結原因。

整理下來，不出所料，主動作案的原因十有八九是遭受欺壓虐待，不得不進行反抗導緻的。而被動受害的則各有各的不幸。

對于女子的殘害類型諸多，暴力和迫害，如殺妻、虐妻等；拐賣、逼良為娼；宗族私刑、典妻、雇妻等等。

究其根本，無非女子無反抗能力、弱勢和沒有經濟能力，處處受制于人，促成了她們哭訴無門以至受害的境地。

裴寂的奏疏中詳細控訴了女子所受的種種殘害，并提出解決辦法，官府需要主動提供渠道為女子主持正義，主動查訪、記錄女子生存狀況，一旦發現有人受害，無論女子是否報案，都當報于官府立案調查。

太子妃不知柳小姐是何人，但見裴寂神色頗有驕傲之意，揣測正是他金屋藏的嬌嬌女了。

“好你個老九，我不過是給你安排場相親，你便立即要我好看。”太子妃哈哈一笑，心裡卻十分佩服這個未曾謀面過的女子。

“行了，我得承認，她比隻懂得讨論衣裳首飾、參加宴會飲樂的閨閣女兒強上百倍。”

不止如此，太子妃心裡感歎，柳小姐值得男子為她神魂颠倒，且自個兒都要被她所迷了，這般女子，若非出身不高，怎麼可能配不得皇子呢！真是可惜了她的才華仁心，好在若此事辦得漂亮順利，做王爺的側妃應當不難。

聽完太子妃的誇贊，裴寂又轉向太子，一雙發光帶笑的眸子似乎在問，兄長不誇贊一句嗎？

“女子遭受不公盤剝，柳小姐敢于将事情捅到台面上來，撕開血淋淋的傷疤給我等男子看，讓世人莫再裝聾作啞。

“老九的奏疏，是負屈，是诘問，是控訴。

“成立女衙，走訪記錄女子生存情況，是非常好的提議。柳小姐體恤弱小者的苦楚，有濟世安民之心，世間諸多男子弗如呐！”太子殿下亦喟歎。

她擔得起巾帼不讓須眉，裴寂滿眼笑意幾乎盈出眼眶。

“女衙若能成立，我看便讓這位柳小姐來做女侍郎的好。”太子妃笑言，“到時，咱們大盛朝便有了第一位女官了。”

這話雖是玩笑着說出，卻也是太子妃的心裡話，即是女衙，當由女子組成，若還是由男子們擔任職務，如何好去走街串巷地查訪各家各戶的女子情況，問到隐私話時，非得被亂棍打出門去不可。

裴寂斂起笑意，向太子妃深揖一禮，而後才悠悠道：“我認為大嫂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

太子妃有些迷糊：“我？你忒小看大嫂了，我豈能搶柳小姐的功勞。”

說着話，太子與太子妃夫妻兩人對視一眼，略一思索，頓時明白了其中關竅。

柳小姐一介弱女子，家世又不顯赫，若走馬上任朝堂上的第一位女官，未必能夠服衆。且上任後，無論組織招納人員，還是日後的案件協查，少不得與各部官員打交道，她恐怕壓不住。

但若是太子妃出馬，便是内閣大臣也得賣個面子，恭恭敬敬地按照太子妃的要求辦事。

誰讓她是未來的皇後呢，隻要身子硬朗活的時間夠久，還會是未來的皇太後，得罪了她，往後幾十年都甭想有青雲直上的機會了。

太子道：“這位柳小姐不簡單，即有才思，又懂拿捏人心，更難能可貴的是不貪功、知進退。”

說起拿捏人心，裴寂感同身受，可不是心甘情願地被拿捏的死死的麼。

太子妃則欣慰笑曰：“即是男子弗如，自然不同凡響。真叫人心生敬愛，我簡直想立刻見到這小姑娘了。”

裴寂回道：“大嫂有的等了，她去鄧州探親，要冬月方回。”

“那可還有半年時間呢，你們小情侶怎能忍得這許久的相思？”太子妃打趣他道。

裴寂竟被這句話羞得耳根子直熱，想起前夜寫奏疏時，兩人讨論如何給太子夫婦下套，又如何難分難舍。他略顯局促地道：“有件事還需要大嫂為我在爹娘面前美言。”

不必多說，定是婚事了。

太子立即正色拒絕道：“前有讓你大嫂操勞女衙之事，後又要人為你婚事憂心費力。老九，你别得寸進尺，你大嫂夠忙的了，哪裡再有閑工夫給你們打頭陣，擋槍林箭雨。”

裴寂所求，在太子看來不很恰當，如他所言，柳裁的确不錯，但家世門第太低，不妥當為正妃人選，讓自己的妻子為他們承受帝後的怒火，當他是傻的嗎？

被拒絕，裴寂也不慌惱，早料到他們不會輕易松口答應，他悠悠地道：“大郎前些日子可有向大哥轉告我要拜訪之事？”

忙活一場，這才想起裴寂還有賬要算，太子殿下端肅的臉色迅疾松弛下來，嘿嘿一笑道：“李彬胡嚼舌根子這事我已知曉。”

言外之意，此事兒威脅不着他，甭白費口舌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