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
舒漾擰緊眉頭,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尹星竹,語氣滿是不耐:“讓開。”
她甚至懶得解釋。
知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可她現在完全沒心情跟他在這浪費時間。
尹星竹都快被氣笑了。
人是她叫來的,臉是他丢的,她這什麼态度?
今晚,他确實被纏煩了。
現在看見邱琪那張面泛桃花的臉就惡心。
滿身的劣質香水,惡俗的衣品,還非得湊過來跟他搭讪。
他捏着鼻子躲,還是冷不丁被她那張女鬼臉給吓到,害得他在兄弟們面前出醜。
要不是礙于宴會,不得不在明面上擺好看,隻能尴尬地跟衆人解釋是偶遇,否則他真想給那女的踹一腳,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不過他此刻卻沒提邱琪的事,反而冷笑一聲:“舒漾,聽說你小叔回來了。”
“關你什麼事?”舒漾乜眼。
“你難道不感到驚喜嗎?”
尹星竹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想從她表情裡看出細微變化。
“驚喜?”舒漾笑了,“你是不是嫌自己挨打得不夠多?我不介意把你這幾年幹的破事告訴他,比如你在費賀章面前造我謠,說我高中早戀,害我被迫轉學的事。”
尹星竹啞然吃癟。
眼神晃動中隐約還有些窩火。
和所有人一樣,尹星竹也不喜歡費理鐘。
因為小時候他常來費家玩,也同樣被費理鐘揍過,他是被揍得最狠的那個。
費家小孩欺負舒漾,費理鐘還能稍微手下留情。
但他是别家的孩子,費理鐘下手沒個輕重,每次都揍得他鼻青臉腫,滿地找牙,哭着喊着要回去告訴爸媽。
這是他這輩子最屈辱的陰影。
每次回想起來都有股窩囊氣。
至于高中時他告狀的事。
他确實看見舒漾和男生放學後走一起。
他記得當時是兩男兩女,一個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舒漾也跟在旁邊,跟另一個男生聊得火熱。
那天尹星竹放學早,碰巧在十字路口撞見他們。
于是他就把這事添油加醋告訴了費賀章。
舒漾那時候還在老宅住,費賀章看過尹星竹遞上來的照片後,火冒三丈,迅速給她辦理轉學手續,讓她和梅媞搬去小别墅住,從此她和好姐妹相隔兩地。
舒漾起初還沒怎麼細想,以為費賀章又在發什麼神經。
後來才知道是尹星竹在背後搗的鬼。
尹星竹看着面前的舒漾,高中時她就張揚跋扈,明媚的像朵野玫瑰,絢麗刺人。
現在更是傲氣過人,看他的眼神總帶着莫名輕視,不露痕迹的鄙夷。
尹星竹暗中捏緊了拳頭,眼神兇狠:
“你跟你小叔都該死。”
舒漾也不生氣,反而露出嘲諷似的笑容,慢悠悠說:
“我看你爹才該早點死,免得浪費社會資源。知道的還說你有個半死不活的植物人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孤兒呢。”
尹星竹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死死盯着舒漾,明顯的,能看見他額上暴跳的青筋。
這是尹星竹的死穴。
每次舒漾拿出來嘲笑的時候,他都會陷入沉默的憤怒中。
他們尹家人都這副嘴臉,擅長阿谀奉承。
誰家有權有勢,他們就腆着臉巴結,等什麼時候沒落了,他們又一腳踹開攀附下家。
尹星竹對費家有着天生的畏懼感,不管他是畏懼費賀章,還是畏懼費理鐘,都是他隻能無能狂怒說着要弄死她又沒膽量的理由。
縱使舒漾如此挑釁,如此激怒他。
他也隻能選擇強行隐忍。
狼狽,屬實狼狽。
舒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憐。
彎腰彎久了,就直不起腰了。
當狗當久了,搖搖鈴铛,它就會吐着舌頭屁颠屁颠跑過來。
他就是費賀章身邊的一條走狗。
跟堂哥那群沒骨氣的費家人臭味相投。
過了片刻,尹星竹像是終于說服了自己,逐漸松開拳頭,故作輕松地抱胸靠在牆邊,兩眼上下打量着舒漾。
不知看到了什麼,尹星竹忽然冷嗤了聲。
他意味深長地說:“你倆感情可真好啊……”
舒漾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翻了個白眼:“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讓開。”
尹星竹沒說話,抱胸攔在面前,似乎并不打算讓路的樣子。
舒漾懶得搭理,想徑直繞過他,卻被他猛地拽住手腕。
慣性作用下,她手腕被狠狠拉扯住,疼得她“嘶”了聲,扭頭狠狠甩他臉上:“滾開,誰讓你碰我的!”
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回廊裡回蕩。
尹星竹白皙的臉上也清晰地顯現五個紅指印。
舒漾滿臉厭惡地看着他抓過的手,尤其是看見他的表情後,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她甩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嘴裡毫不客氣:“髒死了。”
也就此時,舒漾才會原形畢露。
野蠻,任性,乖張,暴戾。
費賀章就是經常被她的性子給氣到,鞭子落在她身上,卻沒有一絲悔改的意思。
每次費賀章看她都像看見那個怪胎的影子,眼神發狠。
莫名挨了一巴掌,尹星竹的表情徹底崩塌。
他雙拳緊握,死死盯着舒漾,如蠍子般陰毒,面目可憎。
他的聲音透着股狠絕:“行,這是你自找的。”
說着猛然攥緊了她的手腕,抓着她往三樓走廊盡頭去。
此時宴會廳正熱鬧着,三樓無人的回廊裡回蕩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昏暗的燈光照着拉拉扯扯的兩人,瓷磚上迤逦着扭曲的影子。
尹星竹面目陰沉,舒漾更是擰緊眉頭:“你要幹什麼?”
她扭着手腕,卻掙脫不了,男女力量的懸殊在此刻得到彰顯。
“放手,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舒漾用指甲狠狠掐他,用腳踹他。
“叫吧,反正沒人會聽見的。”
尹星竹冷眼看着她掙紮,半張臉陷在黑暗裡不甚清明。
直到将她帶到一扇門前,猛地将舒漾推了進去。
這時,他才露出得意的笑容,勾唇:“今晚你就在這好好呆着吧。”
随着咔嗒的鎖門聲響起。
舒漾這才意識到他的真正目的。
舒漾圓目怒睜,焦急地拍打着門:“開門!尹星竹,等我告訴小叔,你死定了!”
然而門外什麼回應都沒有。
她甚至能聽見尹星竹逐漸離去的腳步聲。
舒漾咬牙,掏出手機,開始噼裡啪啦打字。
她給尹星竹發了一大串消息出去,都是罵人的話,卻不影響他幾分鐘後雲淡風輕回複說:“告訴費賀章?我怕什麼,本來就是他讓我做的,要怪就怪他吧。”
“哦,應該說風太大,不小心把門反鎖了。”
“你知道的,那扇門本來就經常出毛病,而且鎖生鏽了不好開。”
似乎是怕舒漾不信,又或是殺人誅心。
尹星竹還特意給她發了一張照片,掌中赫然躺着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舒漾不可能不認識。
費家所有非電子門的門鎖,都配置的是這把鑰匙,刻着金色的“費”字,有且僅有一把,并歸費賀章所有。
舒漾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如果不是費賀章授意的話。
尹星竹根本無法拿到這把鑰匙。
她甚至無法找費賀章理論,因為他那個老古董從不用手機。
費家人更不可能替她求情,隻會冷眼旁觀甚至幸災樂禍,他們在對待她的事上,嘴臉總是如此統一。
費賀章當然沒有心。
他的心裡隻有利益算計。
誰不知道費理鐘和舒漾關系好,從小就寵着她,對她的偏愛過分明顯。
說不定他這次回國就是來找舒漾的。
估計費賀章也知道這點。
所以想用她來當籌碼要挾費理鐘吧?
舒漾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于是她試圖擰了擰門把手,紋絲不動。
她憤怒地踹了門幾腳,堅硬的木門厚重結實,門沒破,腳上倒是隐約傳來痛感,舒漾不得不停止繼續踹門的動作。
門被鎖住,黑黢黢的室内什麼也看不見,她隻能摸索着開了燈。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舒漾忽然冷笑了聲。
費賀章真是費盡心思想把她困住。
為了不讓她見費理鐘,特意把她關在這間偏僻的書房裡。
這間位于走廊盡頭的舊書房,折疊在暗閣裡很不明顯。
是費家最隐蔽的去處之一。
房間内隻有一扇窄直的落地窗正對着花園方向,穹頂很高,右側是個狹窄的洗手間,隻有半扇透氣窗,四面環牆,門又被鎖住,她根本無處可逃。
舒漾走到窗戶前,撩開窗簾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