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親上去。
不知道親上去是什麼感覺。
雖然她曾經想了無數遍，在夜裡盯着他的唇看了無數遍，卻從不敢真的親上去。
或許是因為今天是她生日，她那些隐秘的心思開始變得濃烈，濃烈到仿佛一罐發酵的啤酒，開蓋瞬間不停地湧出白沫來。
“小叔，教我接吻吧。”
少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黑暗中攪拌這潭死水，試圖掀起狂風大浪。
帶着罔顧一切的勇氣，大膽而熱烈。
伴随着咚咚如鼓的心跳聲，血液在沸騰。
然而回應這片迅猛潮湧的是——
詭異的寂靜。
沒有任何聲音。
好似空氣都凝滞起來，室内變成真空，隔絕所有嘈雜。
好安靜。
安靜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少女怯怯擡頭，卻見男人面色陰沉地盯着自己。
說不出什麼神情，不知是生氣還是冷漠，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周身那股具壓迫感的氣息讓她的心跳停滞了幾秒，喘不過氣來。
可話都說出口了，她又不甘心失去這臨門一腳。
于是她又壯着膽子，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撒嬌：“小叔……”
男人依然沒有說話，他靜默地盯着她。
面容竟難得帶着幾分冷冽，陰鸷的視線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戳進她的心肺裡，在她體内刻上訓誡的烙印。
偏偏少女不依不饒地眨着眼，絲毫意識不到危險的樣子。
或許她明知道這是出格的，不合規矩的，不合常理的，卻依然固執地跨過他的警戒線，在他的理性邊緣試探。
她總是這樣，乖隻是表面。
骨子裡的倔使她根本不可能徹底改變。
“我最近是不是太寵你了，舒漾？”
男人眼神變得更加深沉，帶着幾分淩虐的，似懲罰似警告，手中的力道逐漸加大，大到少女忍不住開口求饒，帶着顫音：“小叔，你弄疼我了……”
看見少女手腕上的紅痕，費理鐘這才驟然松開手。
“啧。”費理鐘皺眉，看得出他有些煩躁，卻還是翻開床頭櫃，将裡邊的藥膏掏了出來。
舒漾乖乖把手伸過去，委屈巴巴地撅起嘴。
臉上卻看不出半點懊悔的意思。
男人雖然依然冷着臉，動作卻是輕柔的，如往常般細緻地替她塗抹藥膏。好在沒有掐太重，隻在手腕上留了道淺痕，過不了多久就能消下去。
他從床頭櫃上取過打火機，點了根煙，掃視着少女委屈的臉。
沒有安慰，卻重重吸了口煙，反問道：“為什麼忽然提這個？”
“因為——”
少女胡亂地給自己找理由，臉紅得能滴出血來，咬着唇眼神閃躲，“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想提前練習一下，怕第一次接吻給對方留下不好印象。”
“是嗎？”男人忽然冷笑了聲，掐起她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眼睛半眯着俯視她，眼神犀利到仿佛能把她戳出個洞來，“你很喜歡他？”
“嗯，很喜歡。”即使下巴被捏得酸疼，少女依然仰着小臉直視他，滿臉真誠地點頭，眼神亮晶晶的。
他忽然覺得她認真的眼神有些刺眼。
她绯紅的面頰更有幾分刺目。
心中的煩躁越來越深，越來越濃，濃到他不自覺抿起唇，暗自咬牙，帶着隐忍的怒火：“有多喜歡？”
究竟有喜歡才要讓别人來教她接吻。
“非常，非常喜歡。”少女無比鄭重的說，帶着顫音的。
一字一句，虔誠到仿佛要刻入骨子裡。
費理鐘的表情瞬間陰冷下去。
他幽幽盯着她滾燙的臉頰，被捏紅的下巴，靜默地吸了口煙。
那副模樣他太熟悉了，少女懷春的年紀，也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年紀。
尤其是和性有關的一切。
他也似乎才意識到，舒漾已滿十八歲。
而今日過後，她就十九了。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
未來自然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大膽地提出想要接吻，這是非常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她向他提出這種請求。
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忍不住冷笑。
又或許她會對任何人提出這種要求，即使他不是她的長輩，即使他是和她同齡的男生。
她也會恬不知恥地扭着腰哀求：“哥哥，教我接吻吧。”
心中的煩躁越來越盛，像有把火在燒，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帶着嗆人的煙味，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紅，卻怎麼都無法纾解胸中過剩的情緒。
男人重重吐出一口煙，濃烈的煙味飄散在眼前。
把他的五官變得模糊，眼神也融化在那團煙霧裡，晦暗不清。
“舒漾，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你。”
她聽見男人闆着臉訓誡她，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為什麼？”
她不服氣地仰頭。
“這是不對的。”
舒漾原本想反駁他。
他都親過她多少次了，這次隻是嘴碰嘴而已，親一下又怎麼了。
可到嘴邊卻又變成了替自己狡辯：“小叔，你不是說每年生日，我都可以許個願望嗎？我今年的願望就是這個，就要這個！”
費理鐘的，久久沉默了。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聲線：“舒漾，别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你，但這個不行。”
“為什麼不行？”
費理鐘冷聲說：“這種事要和喜歡的人做，我沒有義務教你。”
“可是小叔也是我喜歡的人啊。”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費理鐘卻沒再理她。
他忽然站起身，撈起外套走了出去。
“小叔，你要去哪裡？”
身後響起少女急切的聲音，男人卻沒回頭，徑自關上門。
咔嗒一聲，連帶着她心裡的那根弦也斷了。
“費理鐘！”
“你個騙子！說話不算數的騙子！”
身後傳來少女絕望憤怒的聲音，帶着些哭腔的，拍打着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被拒絕了。
被他冷漠無情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