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夢塔是什麼?
十八年前,當時的白夢塔主人路加在收養他時就對他說過:“所謂白夢塔,就是實現人類所有白日幻夢的地方。”
幻夢聚積成塔,而這座塔,終将成為人類登天的階梯。
“自千年前那場幾乎摧毀人類文明的大地震後,有某個魔法師,在某個時候,和其他一些魔法師一起,組成了白夢塔的雛形。雖然具體的起源已經很難追溯,但這個組織至少也已經存在八百年了,霍蘭爾德。”克萊斯特看向對面的女性,“我希望它能一直存續下去。”
愛麗絲隐約猜到了他的意思,但還是問:“所以呢?”
他繼續說:“在這八百年間,它遭遇過的危機可謂數不勝數,無論是内部的,還是外部的。”
有過書面記錄的兩次重大背叛,四次内鬥,七次大型聯合攻擊——這些無論哪一次,白夢塔受到的損失都非常嚴重,更别說幾乎每次權力更替時都會存在的動亂,隻是規模大小的區别而已。
“最近、最緻命的一次發生在七年前,我繼承白夢塔的時候。”
他微微垂眸,想起了一些不怎麼愉快的往事。
被路加宣布為繼承者後,他遇到了無數次來自各方勢力的暗殺,七年前路加病逝,那時他也不過十六歲,雖然是路加欽定的繼承者,但因為年輕,塔内不少人對此不甚服氣,萊瓦的老皇帝更是想借機瓦解并掌控白夢塔,為此可謂是設下了一盤大棋,若他當時實力稍有不濟,行事稍有不慎,白夢塔都有可能直接葬送在他手上。
回想起來,他與萊瓦老皇帝的仇就是這時候結下的——塵埃落定後,在路加的葬禮上,他以絕對的、至上的威壓精準地逼迫了在場的所有萊瓦人向路加的棺椁下跪,自然也包括自認無比高貴的帝國皇帝。
這是報複,是示威,也是警告。
在這之後,他又以雷霆手段肅清了塔内的異黨,總算是度過了這次危機。
“所以我需要你,霍蘭爾德。”克萊斯特繼續說,“你擁有強大的力量,漫長的壽命,你本身就是永恒的象征,隻要你存在——”
白夢塔便會存在。
此後,若說霍蘭爾德是不滅的太陽,塔将是與之相輝映的月亮。
愛麗絲有些好奇:“可我并非人類,先不說你要如何服衆,你怎麼能相信我就會如你所願,為塔的存續殚精竭慮?”
“不錯,所以我需要你心甘情願的承諾,至于别的,你不必擔心,我自會處理。”克萊斯特坦然地說,“除了想辦法幫你解開封印,或許,我手裡還有個你會感興趣的籌碼。”
“什麼籌碼?”
他輕描淡寫地說:“你的雪山和魔石礦,它們的所有權一直在白夢塔手裡,這就是他們都想要掌控白夢塔的理由。”
魔石礦,這是白夢塔強大的理由之一,也是白夢塔不得不強大的理由之一。
至于那個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公會議,則是他們互相制衡、疲于争鬥之後得出的最好的結果。
愛麗絲恍然大悟。
那時她還疑惑為什麼白夢塔也能摻進公會議中分一杯羹,現在她清楚了,塔、各個國家、公會議,三者本就缺一不可。
不過,幾百年過去,公會議這個古老的果實,恐怕也到了腐爛的時候——
她立刻想起了克裡夫子爵帶回的所謂“新礦物”。
新能源,新格局,新秩序。
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你不必急于拒絕我,這個提議對你沒有任何害處。”克萊斯特看着她的眼睛說,“我來幫你處理掉那個寄生在那個小女孩心髒裡的魔物吧,就當是我的小小誠意,如何?”
「不如何,我不需要白夢塔,也不需要他的幫助。」
随着回答傳入腦海,龍也變成一隻貓咪躍到了愛麗絲懷中,扒拉着她的一隻手臂時還不忘拿尾巴圈住她的另一隻手腕,要不是情況不允許,祂已經想要直接帶着愛麗絲飛走了。
愛麗絲沉默不語,安撫地摸着祂的皮毛,在上面用手指輕輕地劃了個圈,向祂表示她知道了。
克萊斯特也不催促她,靜默地等待着。
她感到很棘手。
回答自然是拒絕,隻是,怎麼拒絕才合适?
她不得不承認,從剛才的對話中,她的确感到了對方的“真誠”,幾乎就要讓她相信,此刻就是他最真實的姿态,他說的話全是發自肺腑,絕無半點虛言——
但不行。
她始終記得他在拍賣會上的警告:您還是不要掉以輕心比較好,那東西長得可愛,卻是一種很兇殘的魔物呢。
克萊斯特未必不是這樣的人。
那個預言師的死,那個被他稱作“愛麗絲”的頭顱,還有在協會藏書館中他對她直擊要害的襲擊,全都在提醒她,無論他的姿态多麼優雅,言辭多麼懇切,他也絕不可能是溫和良善的人。
所謂真誠,本就可以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不比其他人,她知道自己無法承受輕信他的後果。
說到底,“龍”這種非人生物真的适合當白夢塔的主人嗎?還是有什麼别的目的?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她也不能不懷疑,若是直接拒絕,他是否會當場抹殺她——斬草除根從來都是上位者的美德之一。
比起戰鬥,她對逃跑更有把握,但那隻魔物怎麼辦?
愛麗絲看向床上仍在昏迷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