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千玉:謝謝你,那我們還要一起吃晚飯嗎?
Forest(葉森):要。
Forest(葉森):我們去哪裡?
鄭千玉正想把地址也一起發給他,才發現鄭辛還沒發給他。
現在鄭辛肯定睡着了。
鄭千玉:我哥叫我去一個導盲犬基地的開放日,下午我把地址發給你。
鄭千玉:他現在睡着了。
林靜松看到鄭千玉的消息,腦海之中又漸漸浮現起鄭辛的臉。
鄭辛和鄭千玉長得非常不像,鄭千玉很秀氣,鄭辛長得端正。林靜松和鄭千玉談戀愛的時候,鄭辛還是醫學生。
鄭千玉很聽鄭辛的話,林靜松因為聽說鄭千玉小時候被鄭辛欺負,所以相當讨厭鄭辛。看到鄭千玉聽鄭辛話的樣子,總有種鄭辛給可憐的鄭千玉下了什麼咒的感覺。
他和鄭辛都互相看不順眼。
鄭千玉:他上了夜班,很辛苦。
Forest(葉森):他是保安嗎?
鄭千玉:不是啦,他是醫生。
Forest(葉森):哦,救死扶傷。
鄭辛在夢裡打了個噴嚏。
待到下午,鄭辛發來地址和信息。鄭千玉發給了葉森,路程有些遠,他問葉森:“會不會打擾你其他的安排?”
Forest(葉森):不會。
他說話還是很簡潔,不會加過多語氣詞,經機械音讀出來,時常讓鄭千玉感覺自己在和一個真正的機器人對話。
但現在以人工智能的發展,機器人展露出來的感情不比這個人的要少。
所以鄭千玉在心裡默默地把他當成一個原教旨主義的機器人。
Forest(葉森):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鄭千玉:明天見。
第二天,鄭千玉很準時地下樓,他的車已經等在那裡了。
鄭千玉穿了一件羊毛針織開衫,搭一件亞麻質地的亨利領襯衣,他懷裡抱着一個紙袋,點着盲杖走到路沿上。
他聽見葉森的車聲,開了門,腳步漸近。葉森用手碰了碰他的小臂外側,很輕,又很快放下。
随後,他才叫千玉的名字。
葉森其實不太擅長和盲人相處。
更熟悉盲人的行為模式的人,會先叫名字,再走過來,在有肢體接觸之前會先提醒,确認他們的狀态之後再進行。
但葉森的一切動作和聲響都很輕微,這對鄭千玉來說算不上什麼困擾。
“是什麼?”
葉森問鄭千玉懷裡的紙袋。
鄭千玉把紙袋伸向前,葉森很小心地接過去,從裡面掏出兩個豬柳麥滿分。
他們約好在車裡吃完早餐再出發,鄭千玉準備主食,葉森負責帶水。
他帶了蘋果汁。
鄭千玉昨天忙工作幾乎忙了一天,在車裡吃早餐有種要去郊遊的感覺。蘋果汁的味道很熟悉,是鄭千玉以前很常喝的牌子。
在路上,鄭千玉偶爾和葉森聊天。雖然兩個人的話都不多,但氛圍很自然。他們像一對相處了很多年的朋友。
天氣很好,光随着車的前進在鄭千玉的臉上躍動着。一如幾年前,林靜松開車載他去畫材店的那個早上,他想買的那套顔料實在太貴,鄭千玉糾結了兩個月,清晨6點把林靜松推醒,說他們今天就出發去買。
林靜松完全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抱他,過了幾秒才問:“去買什麼?”
鄭千玉親了親他,說要去買那套顔料。
林靜松很緩慢地眨眼,不完全清醒,像喃喃自語般:“什麼都給你買。”
鄭千玉已經跳下床,去夠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說:“我可不是什麼小白臉哦。”
林靜松赤着上身坐起來,頭發睡得亂翹。鄭千玉用電動牙刷刷牙,靠在廁所門口,林靜松的身體很好看,坦然地暴露在一小片從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光之中。
鄭千玉笑,含含糊糊地說:“你更像小白臉吧。”
房間是鄭千玉的房間,床也是鄭千玉的床。鄭千玉說什麼都對。
林靜松點點頭,道:“我是。”
在眼睛壞掉之後的千種萬種不好之中,再看不見愛人的身體也是一種很具體的遺憾。那不僅僅關乎一個“性”字,而是在親密之間,用眼睛去确認對方的存在。
眼神交彙,一種不需要言語來表達的感情,鄭千玉曾經擁有過。
車向前駛去。鄭千玉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雨,最近的天氣預報總不太準。鄭千玉倚靠在座位上,想起自己放在窗邊總是被打濕的日曆。
即使他的日曆因為雨水而日期模糊,這對鄭千玉的影響也不太大。他總是任由最新的一頁被打濕之後又皺皺地曬幹,然後将其撕去。
這麼想着,鄭千玉打開手機,收聽了一下今天的天氣。說是個晴天,降水概率百分之二。
他點開自己的歌單,問葉森:“可以放歌嗎?”
葉森:“可以。”
鄭千玉照他說到藍牙名字連到了車上的音響,音樂聲流淌了出來。
林靜松終于如願以償,真正知道那一日鄭千玉在公園耳機裡播放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