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導盲犬基地怎麼樣?”
鄭辛在電話裡問到。
他在值班的間隙中休息,急診醫生是沒法正經坐下來吃一頓飯,而是需要叫一些便攜的外賣:三明治、包子、漢堡,以便随拿随放。
鄭辛已經習慣了咬一口三明治,醫用擔架車立刻就從門口滑進來,急救員開始報病況和身體數據。于是鄭辛放下三明治,戴上聽診器,快速走過去。
等他忙完一通回來,想起吃了一口的三明治,從餐車上拿起,咬一口,一模一樣的事情會再次發生。
接受了十幾年科學教育的鄭醫生狐疑地盯着三明治,張開嘴,假裝要再咬下一口,擔架車立刻從敞開的門沖了進來。
鄭辛:“……”
很長一段時間,鄭辛不敢吃三明治。
忙碌的急診生活需要良好的身體素質,鄭辛下了班除了睡覺學習,還要抽空鍛煉。因為還沒擁有愛情,目前最重要的事是關心弟弟。
他倚着門,手裡拿着一個飯團,戴着一個挂脖耳機,站在值班室裡和鄭千玉打電話。
這樣比較方便有病人來他可以随時打開門沖出去。
手裡的飯團已經是連續三天的照燒雞肉味,鄭辛真誠地希望自己下一頓能抽到别的口味。
“挺好的,毛毛姐人也很好。”
鄭千玉在電話裡說。
鄭辛放下心來:“我就說吧,這事兒沒那麼複雜。你在那有沒有和狗玩?”
鄭千玉無奈道:“導盲犬都很專業的,不是陪玩的啦。”
他簡單地把自己在基地裡了解到的和鄭辛說了說,鄭辛雖然事先已經了解過一些,但還是存在了信息差。
“現在申請要等一年多?”
鄭辛嚼嚼飯團,語氣帶着震撼。
“導盲犬訓練時間很久,現在排隊時間又長……而且等到了,也不是百分之百可以匹配的上,還要和導盲犬一起訓練。”
鄭千玉一件一件地說清這些障礙,道:
“哥,我想要不……”
鄭辛掐了他的話頭,道:“那你在基地,有沒有試過和導盲犬一起走路啊?”
鄭千玉愣了一下,想起飛飛,它的頭輕輕拱過自己的手心。
他隻好誠實地回答:“有。”
鄭辛堅持不懈:“是不是感覺挺好?”
别的鄭辛可能還不如鄭千玉清楚,但有一隻導盲犬,他認為這對鄭千玉來說很重要。
鄭千玉無法否認,道:“是很好……”
鄭辛:“好弟弟,去申請吧,算哥哥求你的,好嗎?我想好了,到時候我就搬到你樓下,每天都早起幫你遛狗……”
鄭千玉笑:“你還要上班呢,哪有這個空?”
鄭辛:“那我就再找個人和我輪流遛……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鄭千玉沉默了一陣,道:“哥,你也要過自己的生活。”
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微妙。小時候父母很少在家,兩層樓裡,除了住家的保姆,一個兒子,一個新來的養子住在一起。鄭辛已經七歲,鄭千玉還不太懂人事,也知道這個哥哥不太喜歡自己。
不過這又怎麼難得倒鄭千玉,他是那種天生最會讨人喜歡的小孩,遠遠不隻是讨巧讨好,而是真誠、進退有度、投其所好、樂人之樂。
鄭辛的欺負是小惡作劇和冷暴力,為一個突如其來的,可能和自己争奪父母之愛的孩子。在他七歲的腦袋裡,鄭千玉在這裡待着不開心,也許就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然後他就被爸爸打了一頓。父母告訴他,鄭千玉沒有家了,他這個年齡,連沒有家了這件事都不太懂,你要讓他回哪裡去。
鄭辛老實了。知道真相,放下成見,鄭千玉成為了他的弟弟。鄭辛後來很難讨厭他,但也做不到兄友弟恭、柔情似水,因為鄭辛做慣了獨生子,突然當哥哥,也當得很别扭。
兩人一起長大,性格迥異,愛好不同,最後竟然連性向也不一樣。鄭辛念醫學院的時候,驚覺鄭千玉這個男朋友,在鄭千玉高中的時候就來過自己家,有一種家都被這人偷完了的感覺。
鄭辛心裡不爽。
他關心鄭千玉,但很難輕聲細語,因為鄭辛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哥哥。隻會兇巴巴說為什麼很晚回家,氣呼呼道零花錢為什麼這麼快就花光了,陰森森問怎麼會想到和男生談戀愛。
他也不用太關心鄭千玉。因為鄭千玉優秀、漂亮、聰明,不會活得很吃虧。鄭辛在外介紹自己的弟弟,很真心地說他是個畫家、藝術家,鄭千玉會說自己有個醫生哥哥,妙手回春,救死扶傷。
鄭辛本以為成年後他們會這樣不遠不近地生活着,鄭辛很獨立,鄭千玉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