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剛才發生的事情，是一種恥辱。現在這恥辱片段一面面插到芙舟腦海中。

從浴缸裡生出的水霧跟這種恥辱是一起的，叫芙舟的眼前不清晰。

視線在霧氣裡迷路，頭腦就更混沌了。

那時：

男傭正幫平躺在床上的楚湛纏繃帶，楚湛的手臂在顫動。

男傭能看出來他的不安跟渴望。所以加快了纏繃帶的速度。

忽然的，那站在原地有一會兒的傅大巫師，芙舟有了動作。

眼神定定的傅大巫師，走到了床尾來，盯着楚湛看，表情冷漠的。

三個人裡，隻有芙舟成了一段時間的靜物，動也不動地用眼神嘲着楚湛。

“纏好了。”男傭松口氣，希望楚湛不要再對自己下口了。

芙舟微微點了頭。男傭說：“我出去泡藥。”

“好的。”芙舟說。

男傭笑了，芙舟總是對他們這麼客氣，不太像一個主人。

男傭從床走到門口的期間，芙舟仍然看着楚湛。

這人閉上了眼，眉頭緊鎖。真有這麼痛苦嗎？如果是其他人，芙舟說不定會同情。

但這人是楚湛。等門被男傭關上之後，芙舟走到男傭剛才站過的位置，俯視楚湛。

“你真的很會裝，就算發病，還能咬自己的胳膊？”

“小芙。”楚湛緩緩睜開了眼。

芙舟白淨的面容從模糊到了清晰，可是一眨眼就又糊上了一層紗布。

“小芙。”楚湛控制着，不再眨眼，眼皮像想拍擊岩石的浪花，将眨未眨。

其實楚湛是要閉上眼燒昏頭過去了，恰逢這個時候，病又犯了，才會是這個德行。

他不能閉眼，他瞧着他渴望的愛着的白芙蓉，朝白芙蓉伸出手去。

他的手一下就捉住了芙舟的手腕，芙舟垂眼睨視，一瞬間眼珠似空中停滞的雲朵。

就這麼，芙舟沒有立刻從他手中抽出手腕。

他握了會兒，他皮膚像岩漿沸騰，把芙舟的神經末梢灼燒。

他的眼睛清明了一些，再順着芙舟的手背，手指扣住芙舟的手指。

芙舟垂着眼，靜止了，那隻手雖然沒有主動，但還是沒有抽走。

可以說芙舟這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恩賜，祭品是要安然無恙的，祭品是要完整的。

但是芙舟什麼也沒有想，隻是靜止了，好像根本沒感覺到楚湛的手指跟他的手指交纏了。

陷入病泥潭的楚湛得寸進尺，另一手撐起了上半身，牽着芙舟的那隻手将芙舟拉了拉。

他将芙舟撈入懷中，芙舟像個人偶，下巴撲到他肩膀上時，眼都沒眨一下的。

這真像夢啊，他貪戀地呼吸，仿佛隻有擁抱着芙舟，呼吸才是有益的。

他的雙臂箍着芙舟，雙手按着芙舟的腰，這個擁抱貼合再貼合，芙舟的下巴越過了他山巒一般的肩膀，下颚再契合在了山頂。

他閉上眼，歪頭靠着芙舟的肩膀，美滿地将要死去一般。

這病真是奇妙，雖然這病并不那樣特别。楚湛一抱住了芙舟，就覺得空虛的心髒被充填着。

不止是思緒，似乎他全身上下的程序都在被改寫。

這時芙舟好像聽見了些什麼動靜，是從哪兒傳來的腳步聲麼。

是陳清影還是男傭呢，總之要來人了。

芙舟一刹那就清醒了，剛才好像被一朵花噴出的迷幻劑捕捉了，麻木了。

他憤憤推開楚湛，他突然得知自己确實是沒有拒絕，而不能怪什麼迷幻劑。

他看見楚湛的臉，楚湛正悄然睜開眼，他從楚湛眼中讀出存疑的情緒，愛戀？真是荒唐可笑。

他狠狠推了把楚湛，後者沒有設防，被推得靠回床頭。

“小芙。”

“别叫。”芙舟肅聲道。

“謝謝你，我好了一點。”

楚湛留戀着他的背影，他走得飛快，黑色衣角翩飛，多麼唯美。

芙舟快走到門前時，有人推開了門，他的眼無故瞪大了，推開門的人是陳清影。

陳清影看向他，他早已目視前方，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經過了陳清影，他上樓梯，光明跟黑暗交替，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的臉色變得很糟糕。

這些片段随着芙舟沉入浴缸裡，被那些水稀釋了。

這晚芙舟也沒睡好，都怪楚湛，因為他在這裡，所以總是睡不好，楚湛就像一朵巨大的能吸食人腦漿的花，無比讨嫌。

天亮了沒多久，早醒了的芙舟就起床，今天要跟陳清影一塊出門，暗暗聯合那些志同道合的巫師們。

據說清影的朋友，就是那個女巫師，已經幫忙他們聚集了一些了。還需要芙舟出面說一番言論鼓舞大家。

芙舟換好衣服，對着鏡子整理領口，竟幻視他在楚宅照鏡子的時候，真是晦氣。

“咚咚”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他平複了情緒，看向門把手，“怎麼了？”

“我有件事想跟巫師你說。”是男傭。

他站在芙舟房門前，旁邊背靠牆站着的是陳清影，兩個人對視一眼，

“說吧。”裡面傳來芙舟的聲音。

“能開一點兒小縫嗎？”男傭說，這樣對話聽得清楚些。

“可以啊。”芙舟坐到了椅上，等着跟男傭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