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瞳孔中映出林霜的身影,少年站在問心階外,倚着辛夷樹,指尖正在淌血,血珠順着天地鐘紋路滲入。
用以向他的識海傳音。
看到天權脫離幻境,少年将手指探入口中,吮掉指尖上的那一點豔色,朝老者燦然一笑。
“老東西,聽見了吧。”
天權沒有回答,染血的銀色睫毛顫了顫,脊骨爆出聲聲脆響。
命燈金線順着傷口遊入經脈,将崩毀的道心殘片重新聚攏。
“你已經沒有退路,往上走不要回頭,找到真正屬于你的道,直至登頂。”
天權低低笑了一聲,似是自嘲,也似是找回了某種力量。
他不再看那含笑的昳麗少年,轉身踏着飛濺的玉屑拾級而上,果然沒有回頭。
每步落下,衰敗身軀便褪去一層死灰。
天權踏過第八百階時,玉階突然幻作北疆冰原。
魔尊的赤瞳在暴雪中亮如血月,無數魔修化作黑霧自地縫湧出,正是三百年前那場死戰的複現。
“小兒,當年讓你僥幸逃脫——”
魔尊的骨鞭卷着冰碴劈來。
天權并指成劍,寒光驟起。
命燈金焰自掌心噴薄,凝成論劍台上斷裂的玄鐵重劍。
劍鋒劈開骨鞭的刹那,冰原崩裂出蛛網般的溝壑,魔修殘肢如黑雪紛揚。
“本座能斬你一次——”老者銀發在罡風中狂舞,劍尖挑起魔尊頭顱,“便能斬你千次!”
幻象崩碎成冰晶。
兩千四百階,幻出七殺長老的刑律殿。
玄鐵鎖鍊如毒蛇纏縛周身,七殺的聲音裹着血腥:“辛夷峰主之位該換人了,梁軒冕。”
天權嗤笑震斷鎖鍊,命燈金焰在掌心凝成戒尺——
正是他執掌戒律堂的刑器。
“本座執掌辛夷峰二百載——”戒尺劈碎刑律殿穹頂,“輪不到你來教規矩!”
三千五百階,幻境化作甯王府廢墟。
五歲的自己蜷縮在枯井,聽着梁鴻煊的獰笑與母親的慘叫。
這一次,他沒有轉身離開。
“娘親說……”蒼老的手輕輕按在幼童發頂,“要活着。”
鎏金火焰吞沒廢墟,将童年噩夢燒成灰燼。
當最後一階玉階浮現時,八千命燈突然齊齊暗了一瞬。
天權踩上階石的刹那,寒松香氣混着血腥撲面而來。
月光穿過竹林,在青石徑上灑下斑駁銀屑,正是他拜師那夜的場景。
“小冕。”
青衫劍修轉過身來,衣擺沾着夜露。
天權渾身劇震。數百年未聞的稱呼,此刻卻讓他喉間泛起酸澀。
“師尊……”
他聽見自己聲音發抖,像是回到十六歲那個渾身是傷的雨夜。
彼時他剛手刃欺侮他的仇人,握着滴血的劍在竹林嘔吐,是師尊将他攬進浸滿松香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