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甯撩起衣袍,端正跪下,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任易風放下茶盞,低頭看他,“醒了?有要和我說的嗎?”
景甯沉默地搖了搖頭。
見他這樣,任易風也洩氣,算了,心魔劫是每個人最難面對的一面,她追問也不過是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繼續添加新的傷疤。
歸根到底,還是得他自己克服。
如今主動走出靈川峰,想必心裡也已有了破局之路。
她揮了揮手,指向後堂。
“溫泉池,什麼時候吸收完什麼時候出來。”
語畢,景甯再擡頭已不見她的蹤影。
跪坐了一會,景甯慢悠悠起身,繞過前廳步行到後堂。
任易風喜靜,舟浮峰的居所一向不許他人打擾,即使有宗門的事務要處理,也隻是給她發傳訊符,她再到宗門大堂處理。
因此,在她離開不知去向之後,整個居所就隻剩下景甯一人。
掀起半透的白紗,透過袅袅升起的霧氣,景甯終于看清師父口中的溫泉池。
黑色看不見池底的泉水仿佛沸騰般冒着泡泡,其中蘊含的靈力讓景甯感到心驚。
前世,他愛死不死一直處于擺爛的狀态,隻有心魔想要增強實力,卻不得不受他這具身體的拖累,想要突破隻能修複金丹。
修複金丹的靈草丹藥何其珍貴,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想要拿到是不可能的。
于是,心魔隻能闖各種高風險的秘境、遺迹,有時候好不容易修補好一點,卻又因為其他危險,或為奪寶,或因為壞脾氣得罪人,導緻裂縫變得更多,更大。
縫縫補補十餘年,景甯一直擺爛,心魔兢兢業業迎來勝利的曙光。
在金丹修補好的那一刻,心魔将景甯拖到識海,毫不留情将其狠狠揍了一頓。
那時候是什麼心情景甯已經記不清了,他直隻記得,一團看不清人形的黑色魔氣教訓他後惡狠狠地威脅。
“景甯,我警告你,給我好好渡劫,再敢弄碎金丹,我拖着你一塊去死。”他冷笑,“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你還是惜這條命的吧。”
他從誕生開始,不惜一切就是為了擁有身體,雖然目前是共用,但還能忍受。
但他對實力的追求和對身體是一樣的,如果要他拖着這副殘敗的身體無法突破,那還不如去死。
心魔冷酷地想。
明明隻是一團氣,景甯卻從中聽出了咬牙切齒,這一奇特的想象讓他忍不住笑出聲。
心魔卻以為這是嘲笑,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留在識海。
剛回到身體,金丹巅峰的雷劫轟然而至。
雷聲在空中炸開,烏雲聚集,百裡内的修士紛紛撤退,紫光白光劈開裂縫,像蛇群,像蟻隊。
他沐浴在天雷之下,張開雙手,仰天大笑,像個瘋子。
這一次,他重新回到了元嬰初期。
景甯脫去外袍,身着裡衣踏進溫泉池,頭部以下的位置都沐浴在水裡。
洶湧的靈力蓬勃而至,源源不斷鑽進他的經脈,順着脈絡流轉,進入丹田。
強大的靈力将原本搖搖欲墜的金丹徹底撐碎,他的神識被碾壓至昏厥,半夢半醒間,溫暖的溪水緩緩流淌,一寸一寸修複被撐破的經脈。
他迷迷糊糊地想,原來,這就是修複金丹的感覺啊。
三天之後,景甯恢複意識,發現自己身處識海。
透過身體的眼睛朝外看,原本黑不見底的泉水變得清澈透明,他訝異,看來在他昏迷這段時間裡,景夜舟将溫泉池的靈力全部榨幹了。
内視丹田,不僅修複了金丹,甚至丹田内濃郁的靈氣已經液化成水滴。
外面天雷滾滾,雷聲乍響,景夜舟還在優雅地穿着外袍。
不是他原本深藍色的外袍,而是一件白色浮光長袍,繡着銀色陣紋,邁步間流轉着光華。
隔空一掌拍來,将他優雅的舉止打斷,任易風暗怒的聲音傳來。
“還不出去渡劫,你要将為師的舟浮峰毀了不成?”
景夜舟後退躲過,暗戳戳的目的被戳破,他啧了一聲,還是出去找了個偏僻的空曠之處。
景甯瘋狂往外擠,景夜舟卻紋絲不動。
“喂,遲早要我出去,提前讓我準備準備又怎樣?”
景夜舟自動忽視,躍躍欲試看着凝聚起來的雷雲。
也許是丹田内存儲的靈氣過于濃郁,這次的雷劫比前世的聲勢浩大一倍不止,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懼,隻有興奮、期待。
擠不動的景甯已經妥協攤倒在識海裡,算了,先看看。
說實話,前世因為他的魂體還在,心魔隻算占據了一半的身體,因此,每次渡劫都得他來。
但現在,景夜舟也有了魂體,那麼,如果由他渡劫,天道會怎麼判定呢?
景甯饒有興緻地觀察着外界,風雲湧動,天雷在烏雲的遮蓋下若隐若現。
景夜舟依舊站在原地,張開雙手,似乎打算單純以肉身抵抗天雷。
他扒拉一圈儲物戒,各種防禦法寶陣盤應有盡有,也沒窮到這個地步啊?
“不是,你不給自己多套幾層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