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舟維持姿勢不變,酷酷吐出兩個字:“多餘。”
景甯被噎住,一言難盡:“你不會是覺得我前世硬抗,自個也想試一試吧?”
景夜舟惱羞成怒:“聒噪。”
景甯苦口婆心:“那會是因為我倆太窮了,現在是我們最富有的時候,用完了師父還會給,你節省什麼?更何況,你不是看我師父不爽,那用她的法寶給自己防禦豈不痛快?”
很有道理,但景甯毫不動搖。
兩人争執不休,絲毫沒有雷劫來臨該有的嚴陣以待。
在景甯喋喋不休的時候,幾件法器飄到景夜舟面前。
雷劫圈外,任易風的聲音傳來。
“不撐結界,不用法器,是要找死嗎?”
當然不是。
景夜舟默默撐起幾道結界,又戴好法器。不過一瞬,第一道天雷劈了下來,剛剛撐起的結界接連破碎。
金丹期共有九道天雷,威力逐次遞增,第一道最弱,第九道是前面八道的總和。
景夜舟依舊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等待第二道天雷的降落。
他曾渡過渡劫期的天雷,共有一百零八道。
那是景甯獻祭之後,他完全掌控了身體,也是他第一次渡雷劫。
那時的威力比起此刻不知強過多少,他依照景甯的經驗,撐起無數道結界,穿着法衣戴着法器。
經過幾十道天雷之後,結界碎了,法衣破了,法器毀了。
道道天雷劈在他身上,深入骨髓,很疼很疼,可一想到,渡過雷劫他就是大乘期修士,又覺得這點疼痛不是不能容忍。
他成功了。
就像現在這樣。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法器撐起的搖搖欲墜的防護罩耗盡靈力,終于破碎。
天雷劈到他身上,雷電在他的經脈裡穿梭,淬煉他的身體,雷劫後回饋的靈力洶湧襲來,在他丹田内奔騰、壓縮、描摹、刻畫,最終形成小小的、與景甯樣貌神似的元嬰,于丹田内打坐。
身上雷電留下的傷也迅速恢複,留下淡淡的粉色傷疤。
和任易風打過招呼之後,景夜舟回到靈川峰休整。
雖然覺得徒弟的态度比以往冷淡,但任易風将其歸結為剛剛修複金丹又緊接着渡劫,太累的緣故。
扔給他一個裝了丹藥的儲物袋之後,她也轉身回了舟浮峰。
這次金丹破碎的時間不長,加上頂級的靈藥溫泉池治療,他不僅恢複了元嬰期的修為,還從初期突破到了中期,算是意外之喜。
回到房間,景夜舟脫去髒兮兮又破爛的外袍,随手燒掉,又将裡衣拉下,一點一點給身上的傷痕抹上祛痕膏。
景甯在識海裡看着,故意發出“啧”聲,景夜舟隔空回了個白眼。
前世修複金丹之前,心魔獨自為生存奔波,闖秘境、搶資源、殺人奪寶等等,完全沒有精力打理自己。
等金丹修複,修為突破了,景甯也沒那麼擺了,稍微拾起曾經煉器的本事,将儲物袋裡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礦石煉成法器。
價格翻了幾倍,專門裝靈石的、空空如也的儲物袋終于填滿了低。
這一手讓景夜舟若有所思,覺得自己也要會點什麼,煉器、煉丹、符箓、陣法等等,他從中選了陣法。
入門之後,他對陣法的理解突飛猛進,很快就能刻出四品陣盤,賺了不少靈石。
法器、丹藥、符箓、陣盤都分九品,一最低,九品為最。
其中,三品及以下的陣盤最常見,效果也有限,從四品開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陣法師。
當前陣法師最高為八品,九品陣法師已經數百年沒出現過了。
有了實力,有了傍身的本事,加上同居一體的本體稍稍變得靠譜之後,景夜舟緊繃的弦才慢慢放松下來。
第一次見到景夜舟給身上的傷痕抹祛痕膏時,景甯用嘲諷掩蓋不自在。
他大聲嘲笑:“你怎麼這麼臭美,有幾個修士會嫌棄傷疤,這分明是我們走過的路留下的痕迹!”
景夜舟被刺到了,也開始戳他的心窩:“是的呢,這道傷疤是你保護妹妹留下的勳章吧?”
他指着左胸一道傷疤,那是景甯推開妹妹被滅門仇人刺中的,可那不是勳章,他也沒能保護妹妹,那是他的恥辱,他的痛,他的恨。
在景甯讓出身體控制權之前,他沒少聽心魔說那些話,關于他的家人,關于他的童年少年,所有美好而珍貴的東西都被他打破在自己眼前。
但聽習慣了,也就豎起了厚厚的防禦牆,假裝那些痛徹心扉心如刀刺不存在。
可從心魔占據身體之後,景夜舟就再也沒說過類似的話。
盡管有時候會因為他的擺爛而破防,但破防之後還是放任。
随着時間的流逝,防禦牆漸漸融化消失,現在他的心靈很脆弱,短短一句話就能捅他心窩。
景甯破防後不再出聲,龜縮在識海裡。
景夜舟冷哼一聲,也不再說話,默默給全身傷疤抹上祛痕膏。
從這之後,兩人都知道各自的底線和執念。
景甯是家人和血仇。
景夜舟是身體和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