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沒聽,眼神亮得像火,手指按下電池。
電流一閃,零件猛地一顫,像活了。金屬片抖動,電線冒出火花,罐頭蓋發出低低的嗡鳴,像心跳。
怨氣凝成黑影,鑽進零件,發出刺耳的尖嘯。
“成了!”陶然聲音裡帶着狂熱。
可尖嘯沒停,零件猛地炸開,火花四濺,怨氣化成黑霧,撲向車廂。
左玉眼角一跳,低喝:“趴下!”
衆人撲倒在地,黑霧掃過,像刀,劃破座椅,割裂玻璃。
薛磊慘叫一聲,胸口裂開,黑血湧出。陸天樞捂着頭,血從指縫滲出。歸施琅咒罵着,躲在座椅後,臉上挂了道血痕。
卓瑪抱着佛珠,但念經的聲音被尖嘯蓋過。
陶然愣在原地,零件碎了一地,血順着她的手淌下。
左玉咬牙,掏出紙人,終于滴了血。紙人一顫,化成紅光,撲向黑霧。紅光與黑霧纏鬥,車廂裡火花四濺。
可就在這時,大巴猛地一震,像被巨力撞擊。左玉擡頭,窗外閃過一道白光,車身傾斜,輪胎爆裂。
“撞車了!”陸天樞喊了聲。
大巴翻滾,玻璃炸裂,座椅斷成碎片。
左玉被甩出,頭撞上金屬,血模糊了視線。他看見陶然摔在零件旁,血從她嘴裡湧出。賀翔的屍體被壓在座椅下,血肉模糊。薛磊倒在過道……
左玉喘着氣,血從額頭淌下,紙人被翻車後的火燒成灰。
“布施……布施……”
左玉想動,可身體沉得像灌了鉛。視線模糊,納木錯的影子在霧裡若隐若現,湖面紅得像血,怨氣翻滾。
最後一眼,他看見了陶然制作的那個怪物。
零件散落一地,碎在了血泊裡。
然後,黑暗吞沒了一切。
左玉猛地睜開眼,耳邊是引擎的低吼,他腦子一懵,血腥味還在鼻腔裡打轉,可手摸上去,皮膚光滑,連道擦痕都沒有。
車廂裡,昏黃的燈光搖曳,照得每個人的臉都像蒙了層灰。
他眯眼掃了一圈,所有人都活着。
左玉心頭一緊,目光掃向駕駛座。
紮布握着方向盤,背影僵硬。
窗外,霧氣濃得像墨,路中間一塊石碑歪斜着,刻着模糊的藏文,碑底滲着絲絲黑氣,腥臭刺鼻。
左玉的呼吸一滞……
熟悉的場景。
就在剛才,他們在這兒停下,陶然拼湊零件,餓鬼撲來,車翻,血流成河。
現在是……一切重來?時間被拽回了原點。
“又回來了……”陸天樞聲音發抖,又壓低聲音,怕驚動什麼,“老左,這……這是怎麼回事?”
左玉腦子裡飛轉。
這是鬼域的循環?還是餓鬼給他們的幻覺?
他們沒死,或者說,沒能死成。
他低頭看手機,時間還是18:30,屏幕上跳出一道藏文符咒,閃了下又沒了。
大巴這一次仍舊猛地一晃,像碾過什麼,車廂裡一陣騷動。
紮布沒吭聲,目光掃向後視鏡,左玉這次仍舊順着看過去,鏡子裡閃過一道佝偻黑影。
一模一樣……和上一次一模一樣。
“停車。”左玉開口,“換路。”
紮布轉頭,瞥了他一眼:“換路?這條路通納木錯,沒别的道。”
“有。”左玉掏出地圖,展開,指着北邊一條細線,“這條岔路,從廢寺走。”
紮布的笑僵了下,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廢寺?那兒不幹淨。你确定?”
“确定。”左玉目光沉沉,盯着紮布的眼睛,“留在這兒,我們死得更快。”
車廂裡安靜得像凍住了。
陸天樞咽了口唾沫,小聲道:“老左,你真覺得換路行?剛才……剛才我們……”
他沒說下去,眼神飄向陶然。
陶然低着頭,手裡攥着金屬零件,指節發白,她沒吭聲,嘴唇緊閉,眼神躲閃。
“聽左玉的。”歸施琅冷不丁開口,“再不走,鬼怪說不定就上來了。”
賀翔哼了聲,斜眼掃過來:“左玉,你又裝聰明?換路就能跑出去?你了不起?”
“不想死就閉嘴。”左玉平靜回了一句,沒擡頭。
賀翔臉色一僵,剛要再開口,卓瑪低聲道:“廢寺……也許行。藏經能鎮一下怨氣。”她頓了頓,眼神複雜,“但得快,這碑不幹淨。”
左玉點頭,目光掃向石碑。
碑底的裂縫裡,黑氣更濃。
“别碰它,走。”
紮布沒再争,發動引擎,大巴轉向,朝北邊的岔路駛去。
車燈照出一片昏黃,霧裡飄着細碎白點,像雪,卻落地前化成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