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
對于許有餘來說,這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它此刻沒空理解這些麻煩的人類語言,隻是一味沉浸在類似于被背叛的憤怒裡,打量着人類光滑的皮囊,迫切地想用最原始、最本能的行為将人類控制,阻止他繼續去思考那些讓它非常不快的髒東西。
于是它又纏住了許清淮的脖子,口器完□□露,牙齒在日光燈下閃着危險的冷光,尾巴筆直立起,像是随時要朝着許清淮發起攻擊。
許清淮眨了下眼睛。
他沒有移動,像是終于察覺怪物的反常,把注意力從古怪的電腦轉移到了怪物身上,直勾勾盯住它的眼球,似乎對它突然之間産生的進攻表現感到驚奇。
短暫僵持,他主動向前,靠近許有餘,聞着它身上比平時更濃的腥味,直截了當地問:“你現在想把我吃掉嗎?”
經過好幾天的學習,對于這幾個字,許有餘已經能精準掌握它們的含義。
它很滿意人類終于發現了它的憤怒,收緊觸手,卷着人類脆弱到岌岌可危的氣管,口舌蠕動,虛張聲勢,尖銳開口:“吃掉!把你吃掉!把它吃掉!全部!”
許清淮看了一會,然後忽然勾起嘴角。
他被怪物率直的控制欲取悅,殘留在心裡的陰冷感和恐懼感消散許多,縱容地看着許有餘,被纏着脖子也不生氣,微微點頭:“知道了。”
他從工作台上抽出一把刀,準備割開自己的手臂,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安撫吃醋的小怪物。
但刀刃剛碰到皮膚,一條尾巴便卷住了刀柄,把刀從許清淮手裡奪走,遠遠地甩到了地上。
許清淮有些驚訝,擡起頭來,不明就裡。
怪物比剛才還要生氣,恐怕連它自己都不清楚在氣什麼。它的口器瘋狂動着,喉嚨裡一會發出嗡嗡的聲波,一會發出音節扭曲的人類字句,就這樣混亂了片刻,它像是找到了對應的記憶,忽然非常流暢地重複起許清淮在更早之前和它說的話。
“第三,你是我的所有物,你的身體控制權完全屬于我,你沒有權利處理你身體的任何一部分……能夠理解嗎?”
每個字、每個音都精準無比,甚至連語氣都和許清淮當時說話時一模一樣。
許清淮微微一愣,出乎意料地看着怪物。後者再次收緊觸手,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鮮豔掐痕,就跟當初許清淮用火焰槍抵着它腦袋威脅一樣,複讀機般重複這句話。
許清淮一直沒給出回答。
怪物的模仿給他一種被反将一軍的微妙感,裡面又藏了不太正常的愉快情緒,讓他一時陷入了沉默。
就這麼和怪物僵持着,直到空氣越來越稀薄,他逐漸難以呼吸,卻依然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擡起手臂,伸向怪物口器的位置,示意它自己動嘴去咬。
這是一種退讓,但絕對稱不上承諾。
怪物才剛剛出生不到一個月,顯然還無法分辨人類詭計多端的行為方式。它将這個動作視為同意,喉嚨裡發出尖細滿足的叫聲,立刻松開了人類的脖子,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像品嘗巨大勝利後的戰利品一樣,欣喜享用人類自願貢獻的美味。
許清淮糊弄完小怪物,摸摸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紅痕,再縱容地捏了兩下怪物觸手上的吸盤。
“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他感慨。
趁怪物沉迷于飲血,他用另一隻手收起電腦,從工作台選了合适的材料,開始做面具。
荒星的白天過分短暫,做完面具,外面的天又快黑了。許清淮站起身,把吃了醋、生了氣、喝了血、現在正昏昏欲睡的怪物揣在胸口,換上極不起眼的灰色舊衣服,備好消音.槍,走到庭院裡。
肉包正在心不甘情不願但勤勤勉勉地處理那塊菜地。
許清淮朝它道:“我和小魚出去一趟,今晚你守家,有任何異常情況直接通過控制器聯系我。”
肉包“哼”了一聲,背過身去,拿屁股對他。
許清淮哄完這個哄那個,處理完麻煩的家庭關系,還要小心避開無處不在的監視鳥,廢了點功夫才離開家裡。
為了避免後續被追查,他沒有乘坐交通工具,從碎星街步行去了黑市,到達宣傳冊上的地址時都快八點了,而假面派對七點就已經開始。
宵禁時間内,随時會有巡邏的機械鳥經過頭頂。許清淮藏在昏暗的角落裡,沒有貿然前往,先是安靜打量着對面大約是一家酒吧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