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風穿堂而過,帶來一股被過度污染後的腥臭味。
許清淮越過光幕,眼前蓦然撞進了一棟光怪陸離的現代化建築,嘈雜的聲浪撲面而來,甜膩到讓人不适的香氣瞬間侵占鼻腔,擠走了大海帶來的腥氣。
許清淮微微擡頭。
寫着“問靈”兩個字的巨大牌匾架在足有三米高的門上,閃着神秘的暗藍色霓虹光。酒吧大門完全敞開,光是站在外面往裡看,都能看到裡面密密麻麻的擁擠人群。酒吧門外站着三名實彈荷槍的保安,一身的先進裝備與荒星格格不入,但三名保安本身卻并沒有跟上首都潮流,各個部件都是原裝的人類肢體,沒有一點機械改造過的痕迹。
許清淮一踏入這裡,三名保安便同時朝他看來。
他們都帶着面具,看不清臉和表情,隻有三雙渾濁的眼睛露着,瞳孔邊緣泛着黃色,眼白全是血絲,哪怕是打量許清淮的時候,焦距也是渙散的。
許清淮沒說話,安靜地往裡走。
從他們三人前面經過時,其中一人擡起手,攔了他一下。
“新人?”保安沙啞地問。
隔得近了,許清淮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濃到想作嘔的甜香味,像幾百種徹底腐敗後混在一起的花芯。
他喉結輕輕滾動,按捺住胃裡的翻滾,朝保安冷淡地點點頭。
保安湊近一些,動了動鼻子,在他身側聞了聞,也不知道在聞什麼。
聞了片刻,他又問:“26歲?”
許清淮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還沒回答,保安眼睛裡流露出貪婪的神色,鼻翼瘋狂蠕動,聲音越發沙啞,低聲道:“沒有接受過節肢手術,身上所有部位都是原生……很好,歡迎你參加問靈酒吧假面派對,你滿足優惠條件,今晚所有酒品免費暢飲。”
他給許清淮發一張白卡,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目光仍然牢牢地黏在他身上,仿佛在看一塊唾手可得的肉。
許清淮接過白卡,眉頭微皺,心中有種微妙的怪異感。他沒有和這些奇怪的保安過多交談,徑直走進了酒吧内部。
踏入酒吧大門的瞬間,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四面八方将他淹沒,幾乎要把人的鼓膜震破。
他眯起眼睛,目光掃過整個場地。
這家酒吧内部遠比外面看起來的要大得多,呈現出一個巨大的圓形,地勢外高内低,人群也是越往裡越密集,最中間的地方幾乎是毫無間隙的人貼着人,遠看過去簡直就像沙盤裡密密麻麻蠕動的蟲子。
酒吧的布局也相當奇怪,除了最外邊圍了一圈座位以外,其他地方全是舞池區域,而所有人幾乎都擠在那個舞池裡面,随着誇張的音樂和胡亂晃動的燈光扭動,狀若癫狂,甚至邊扭動邊……
許清淮的瞳孔緩緩擴大。
他才剛邁進去,就忍不住往沒燈光的陰影裡退了半步,面具的臉微微抽搐,神色間帶上了痛苦。
哪怕燈光昏暗迷離,他依然因為視力過于出色而不幸地看清了大部分細節,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離他幾步開外的舞池裡,一男一女啃得難舍難分,下半完全貼合在一起,女士的裙子掀到了脖子上,随着鼓點上上下下,嘴巴大張着無聲尖叫,唯一的遮擋隻有燈光留下的暗影。
他們兩旁邊,緊貼着毫不遜色的兩個中年男性,因為常年使用輻射産品而變異肥大的身體反複摩擦,發膿的眼睛誇張地睜大,邊扭動邊狂笑不止。
再旁邊還有對着鋼管做出難以描述動作的年輕男人、邊哭邊瘋狂啃咬自己同伴的女人、用某些部位做俯卧撐的機械改造男、雙生胎般長在了一起的親密愛侶……
承載了無數欲望的血、唾液、汗液、淚液連帶着臭氣一起從皮膚裡透出來,全部彙聚在這個舞池裡,可許清淮卻聞不到任何異常氣味,隻能聞到那股足以将人溺斃的甜膩香氣,好像這裡聚集的是上百朵完全綻放的食人花,正拼命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以引誘到新來的獵物。
許清淮立刻屏住了呼吸。
潔癖讓他在這裡的每一秒都是極緻煎熬,他鼻尖冒着冷汗,胃裡瘋狂翻滾,忍得渾身發抖。
而在他努力克制調頭回家的沖動時,一隻猩紅的眼珠悄悄爬到他的衣領空隙處,一動不動盯着舞池裡奇怪行為的人類。
這是許有餘第一次同時見到這麼多除了許清淮以外的人類。
它的視力遠超普通生物,一眼便能把所有的群魔亂舞收入眼底。觀察片刻後,它把目光轉移到離他們最近的那對男女,凝視着他們陰影中完全融為一體的地方,眼睛裡慢慢浮現出濃濃的、高高在上的興趣,好像正在觀察一堆螞蟻們的低等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