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麥嘴上沒說對趙家的記恨,但做起季憶交代的事情來倒是積極得很。
他當天晚上就給季憶發來趙家的黃亞電阻從去年到上個月的貨運訂單。
之前楊煜桁讓簡飛給季憶講過黃亞電阻。黃亞的品牌知名度在這個行業算高的,産品質量卻隻在中遊。趙啟旺通過對國内一些原材料的壟斷,導緻很多廠家無法低成本生産産品,最終淪落為趙家的低端市場的打工廠。
黃亞自己的工廠則主打高價格市場。黃亞有個讓所有廠家都抓狂的規矩,就是如果每批次的良品率達不到客戶的要求,他們可以繼續補發産品一直到良品率達到要求。
黃亞這個做法的确很吸引客戶,但他們壓榨的還是那些國内賣不出貨的小廠家。電阻市場是飽和市場,從來不會出現供不應求的狀态,小廠的積貨必須在一定時間裡出出去,不然受潮後良品就越來越少。黃亞當“好人”把這些産品以白菜價買下,同時還要讓廠家保證良品率。
趙家雖然不當人,但這些都是市場運作,也沒誰能管。哪怕有反壟斷法,但趙家壟斷的是某些原材料,那些原料廠家自己也想提高價格,和趙家合作愉快,根本沒法制裁。
季憶雖然心裡有了準備,但當他看到他黃亞電阻的出口量還是有些驚到了——趙啟旺人老但這心還挺野的,多大的訂單他都敢接,每月的出口量相當某些二流廠家一季度的總産量。
除了出口,趙家的某些原料進口也走得林家的貨運。就比如他之前打聽到的進口R膏。看規律趙家是每個月的月底都會補充R膏庫存。
今天是十月二十七号,新批次的R膏這兩天應該就會入關進倉。
季憶眉心微蹙,立刻撥通林麥的手機。
電話隻響一聲,對面就接通。林麥昨天做了賊一晚上沒睡,說話都沒昨天半點的力道:“有事?”
“想辦法,讓趙家這月的R膏進不了倉。”
“不可能!”林麥斷然拒絕,可能覺得自己語氣太堅決怕引起季憶的懷疑和不悅,又壓下火焰解釋道,“隻要他家的貨沒問題,就不可能進不了倉庫。而且貨運公司的事我也碰不到,根本沒辦法做手腳。更何況趙家是大客戶,我大哥親自跟着的,根本沒機會下手。”
季憶閉了閉眼,他不想逼得太緊讓林麥心生反抗,但這事必須得成。這個月的R膏如果進倉,趙家下月的産量沒有問題,他再動手腳趙啟旺就有時間做準備。他必須要打趙家一個措手不及,讓趙啟旺慌不擇路。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趙家這次的R膏絕對不能進倉。”季憶道。
林麥還沒反駁,季憶就挂了電話。
臨近十二點,季憶在招聘網站發了個招聘信息。
接下來的事情會更多,盡管親力親為才放心,但他一個人精力量實在有限。就這兩天的勾心鬥角,他都覺得已經耗了他不少生命。
不過季憶沒想到,這大半夜發的招聘信息第二天就有了回應。
來面試的是一個剛畢業的小年輕,叫崔學。
季憶把人帶到辦公室,給他倒了一杯水。他細細觀察了幾眼這個小孩,雖然皮膚微黑,但五官端正而且總洋溢笑意,很陽光很有感染力。
他原以為這小孩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隻是來試試,于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想打發走。但沒想到,他無論是在工商管理還是金融方面的知識儲備都出乎意料的多。
問到最後,季憶已經無法小看這姓崔的小孩,嚴肅地問了幾個問題後心裡已經有了留下他的念頭。
季憶想着如果最後一個問題他還能回答上,他就立刻把招聘信息撤了。
“你也知道,我現在打算做電阻行業。這行業國内的領頭品牌黃亞算一個,我如果想在極短的時間内拿下黃亞的客戶,我該怎麼做?”這問題季憶之前也想過好幾天。
果然,小崔同學也被難住了。
不過他還是以讨論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電阻生産有周期,它不是快消品,所以我們無法用簡單的市場手段拿下他的客戶,這種客戶一般都有忠誠度。不過隻要是市場上的貨物,有一個手段總是可以用的。”
小崔同學停頓了下,才道:“價格。”
是了。
價格。
季憶能想到的也是價格。
“但即便我們用極低的價格去吸引黃亞的客戶也無法在短時間内拿下。就像我之前說的,這種産品生産周期長的客戶他們有一定的忠誠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粘性。他們必須保證新的供應商确實比黃亞好,才會慢慢接受你對他們的‘入侵’。”小崔道,“所以,如果我們非要在極短時間内拿下,就要兵行險招,即既要把價格打下去,還要讓黃亞失去客戶對它的信賴。”
季憶往後一靠,無法從這小孩的臉上移開目光。
老天爺都在幫他嗎?昨晚才發出去的招聘廣告,今早就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小孩來面試,很難說沒有一點命中注定在裡面。
“行,那價格的事我就交給你去辦。”季憶說着已經拿出手機把才挂了一個晚上的招聘信息給删了。
崔學反應倒是快,立刻明白季憶的意思:“好嘞,我辦事老闆您放心。”
季憶被他逗笑:“你把銀行卡給我,我去給你辦工資卡還……”
“哎,我都你助理了,這些小事我來就行,老闆你就想着怎麼把咱公司搞大搞強就行。”
崔學畢竟小孩說話都沒個二五六的,特别好玩。
季憶被他逗得笑不停。
崔學辦事能力确實不錯,不是隻有嘴上功夫。半天不到的時間,他已經把一些瑣事都辦妥了。
“老闆,咱公司為什麼不取個霸氣點的名字,什麼思洋的,像個女孩的名兒。”崔學拿着工作證吐槽道。
季憶和他并肩走進電梯:“這個名是我朋友的,她是公司的總投資人,不過已經去世了。”
崔學愣愣地哦了聲:“為了紀念啊。老闆你人真好。”
季憶輕笑,沒對他這句話做評價或者反駁。
他人好不好,他自己心裡最清楚。隻是戴了這麼多年的“善人”的面具,即便脫下來,别人大概也會以為他是戴上了“惡人”的面具。
季憶給林麥打電話詢問進度,林麥重重歎了一聲:“這事你能不能自己想辦法?”
看來他這一點進展都沒有,甚至沒有去思考該怎麼做。
“我自己的辦法就是直接去找你大哥。”
“你!”
季憶:“我在你公司這麼久,你多少财力我會不知道?加上我之前給你掙得一千萬,你私人可用的流動資金也就三千多萬。這次輸七千萬,多出來的四千萬哪裡來的?公司賬目嗎?要不要我找你大哥核對一下。”
“季憶!”
“趙家死還是你林家死,你自己選!”季憶道,“我耐心有限,别在我刀口上蹦跶。”
季憶這邊威脅完林麥又立刻給一個郵箱賬号發去趙家每月出貨量:盡快給黃亞電阻下單,數量在合理範圍内最大化。
幾分鐘後郵箱回複:訂單今天就能生成。
季憶又給岑煊打電話,讓他和那幾個小廠簽合同,以市場正常價買下他們的積貨并長期合作。
這邊都安排好之後,季憶在紙上寫下兩個公司名遞給崔學:“你去給這兩個公司下R膏的訂單,大量。”
崔學:“大量?多大?”
季憶皮笑肉不笑,挑眉道:“能多就多,一直下到他們不敢再接你的單,然後我會給你另一個公司擡頭,你繼續下單。”
“老闆,你這是要做空?”
季憶聞言,眉心微擰眼底閃過懷疑,臉上卻不顯:“以我現在的實力,還真做不了這兩家。”
“那你……”
季憶拍上他的肩膀打斷他的話:“你去下單吧,如果他們後期要的定金,你跟我說,我直接劃過去。”
“好。”崔學快步跑去自己的工位。
現在還差最後一件事,他要低價出口那些小廠的積貨需要進出倉,國内不擔心,劉炳金有,但是國外的倉庫是個問題。
那人雖然有倉庫,但是他沒規矩,倉庫不幹淨,如果出事會被牽連。他要把思洋做起來,就不能出一點意外。
他隻有這一次機會,一旦失敗,姚家楊家周家以及那些曾對季家出過手的家夥一定讓他死得透透的。
這次失敗後,他們再對付季憶就是挫骨揚灰。因為哪怕隻剩下一丁點給季家翻盤的機會,以後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他們。
季憶想到這,心裡有了主意。
他已經很久沒去看過小叔了。
驅車來到四十五公裡之外的療養院,季憶在附近買了季昀峰最喜歡吃的餃子又拿了一籃水果。
自打上次因楊炜傑的事吵過之後他就沒來過,一來他覺得和小叔好像有了隔閡,二來,實在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