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外貿經理接到大生意,自然也不敢太掉以輕心。這幾年,黃亞生意越來遠大,黃亞電阻品牌越做越響,趙家得勢後甚至能和周家結親,自然引來不少人的眼紅,趙啟旺知道有些人總算計着要把趙家拉下馬。
經過兩三天整個部門的合力調查,他們确信這次下訂單的CUBE集團是一家已經有十幾年電阻銷售記錄的貿易公司。就像和他們對接的負責人在郵件裡說得那樣,他們公司前幾個月出了點事,導緻之前的電阻供應商一時間無法提供足量的貨物。
即便做了這麼多前期工作,外貿經理張岩昊心裡還是定不下來,他總覺得要出事。可這麼大筆的生意放在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誰能忍得住?經過半天的思慮,他還是搏了一把。
因為CUBE的單子是加急單,他申請了倉庫裡大概三分之二的庫存。本來這事也正常,他們每個季度都會消耗這麼多庫存,隻是這次是“額外”的,加之邦美的R膏快要進倉,以黃亞的生産能力這些庫存完全可以在一個星期内補回來。
但是他這邊貨剛出去,遠華貨運突然給他們發郵件說R膏被扣在海關了。
張岩昊立馬警覺這事不對,可遠華和趙家合作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問題,他更沒法把CUBE和遠華聯系在一起,所以隻猶豫了幾分鐘就把這件事上報了。
兩天時間,R膏的扣押耽誤了黃亞所有流水線的生産,許多客戶的貨都無法按時走海運,如果不能按時交貨,黃亞需要支付一定的違約金。
張岩昊沒辦法,隻能走空運。因為情況特殊,空運花了兩百多萬。
這筆費用讓趙啟旺大發雷霆,要求張岩昊自己承擔。
張岩昊不服,R膏受阻并不是他的錯,憑什麼要他承擔幾百萬的費用。可公司是趙家的,他也隻能忍氣吞聲以求保住這份工作。
但讓他更火大的事還在後頭。
黃亞跟邦美以及本屋下的R膏訂單全部被拒。
張岩昊越來越不安,他不敢把這事直接和趙啟旺說,于是找到了最近才進公司的小少爺趙春。
“這他媽簡直瘋了!”趙春怒吼着把手上邦美和本屋的拒發回執狠狠地摔在桌上,他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才短短幾天時間,這世界就好像魔怔了一樣。
一向像狗一樣匍匐在他們趙家腳下的林青,這次竟然拒絕幫他們出面從海關手裡調出貨物。
一向對他們訂單來之不拒,将他們列為重要客戶的邦美和本屋竟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拒絕接受他們的新訂單。
一向指望着趙家生存的那些小廠子突然硬氣起來,全部拒絕低價出貨給他們。
就連向來合作愉快的供應商這兩天也在和他商量降價出售那些他們壟斷的材料。
降價?
這麼多年他趙家吃習慣了獨食,就沒分一杯羹給人的說法。
“趙總,這事也不能怪邦美和本屋。這兩家最近在紐約交易所漲得不正常,而且都收到了大量巨額訂單,我懷疑是有國際炒家想做空這兩家公司。”張岩昊道。
怕被再罰錢,他連夜找了不少關系詢問情況。
趙春聽完卻冷笑一聲,眉眼一擡鄙夷又諷刺,“一看你就是沒玩過金融的,什麼國際炒家有膽量一次做空兩家市值上億美金的公司,瘋了嗎?”
他說着停頓了下,繼續道, “除非說,有幾個國際炒家達成默契,想搞一把大的。”
趙春說着眼裡閃出光來。
張岩昊看着都覺得心慌,大概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了。
自打這個少爺來了之後,黃亞就沒一件事順利的。聽說這家夥還是因為和前女友的命案牽扯不清被博時趕出來的,啧,怕真做了什麼虧心事,讓鬼給纏上,把黴運都帶到公司了。
“聽到我說話了嗎?”趙春正說着,一瞥眼就發現張岩昊正在發呆。
“聽到了,趙總。”張岩昊道,“我去查查。”
張岩昊趕緊走出辦公室給人打了電話,讓他們查查是不是有國際炒家聯合起來做空邦美和本屋。他沒想到這位少爺吃心還挺重,竟然也想參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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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憶讓小崔找了幾個新人業務員,把他們從小廠進購的積貨平價出掉。
小崔算了算,他們雖然接了幾個單子,但根本不掙錢,甚至還要虧那幾個業務員的工資。
小崔不明白他老闆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要做虧本生意,忐忑地問了嘴。
季憶回頭瞄了眼站在身側一臉虛心好學的小崔笑道:“我們現在做的是解決敵人,所以不要想着省子彈。”
小崔恍然大悟。
幾個新人才來公司對所有的業務都不熟悉,有兩個以前都不是做這行的,所以今天也是季憶在邊上教着怎麼回客戶,怎麼聯系貨運公司的。
下班後,季憶讓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在公司收尾,結束時已經過半夜。
他擡頭看了眼時間,又摸了摸叫得實在歡騰的胃,抄起椅子架上的外套下樓覓食。
他去附近快餐廳打包了一份就回來,左腳才跨進大廈大門,手機開始震動。
他還想着誰這麼布置好歹大半夜地給人打電話,狐疑地掏出手機後嘴角立馬就沉了下去。
他盯着手機号碼足有五秒才接通。
但他沒說話,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還好嗎?”
對面,楊煜桁也隔了好久才問出這麼一句。
季憶咽了咽口水:“嗯。”
“為什麼不回家睡覺?”楊煜桁語氣平淡,像個隻是在關心他的普通老朋友,“你要是怕回去看到我,你可以買張床放辦公室。”他說着頓了下,“總之,不要再睡沙發了。”
“我打地鋪的,沒睡沙發。”季憶道。
他以為楊煜桁會反駁說他在騙人。但幾秒之後他也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呼吸聲,先是輕緩淡漠的後來就變得促急。
這種促急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不舒服,像在忍受什麼痛苦。
季憶眉頭一蹙,察覺不對:“你怎麼了?”
楊煜桁輕笑:“沒什麼。”
季憶往四處張望,想找到他的車,他知道楊煜桁敢打這個電話,人就一定在附近:“你要是有事就往醫院開,别在我這賣慘,我不吃這套。”他嘴上說着,眼睛卻不敢怠慢半點。
楊煜桁輕笑着道:“我看得見你,你在找我。”
季憶旋轉過的身子猛地一頓,腳步也停了下來。
“我很高興的季憶,你擔心我,你在找我。”楊煜桁笑得有點虛弱,“本來想和你坐下聊聊,但是看你晚飯都沒吃,我就不打擾了,怕你看到我飯都吃不下去。”
季憶拽緊晚飯的打包袋:“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嗯。”楊煜桁又轉移話題道,“聽說你找了姚韶岚聯系Dilmer,是為了海外倉庫嗎?”
“跟你沒關系。”
“倉庫用我的,我那邊空着也是空着。如果你實在不想接受我的幫助,那就按照市場價付錢給我,這樣你就不欠我。”
“我可以解決倉庫的事……”
“姚韶岚不會幫你的。”楊煜桁道。
季憶聽出端倪,想起之前姚韶岚對他的态度,便質問:“你是不是對姚家做了什麼?”
楊煜桁靜默半晌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算是默認。
“你……”
“季憶,别把我留在你世界的腳印打掃得那麼幹淨,給我一點念想,行不行?”
季憶心裡泛起陣陣酸疼,眼睛模糊了半邊:“即便我不打掃,總有一天也會有其他人踩過你的腳印蓋過你的殘影,留在我的世界。”
電話那頭靜默無聲,好久好都沒有回話。如果不是還能聽到他的呼吸,季憶都以為他已經挂斷。
話都點到這了,按着季憶的想法自己現在該挂斷電話,然後昂首挺胸地走進大廈,沒有心軟沒有猶豫不再期待。
可他遲遲都沒結束他們的通話,他在等什麼,又怕等到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煜桁才深吸一口氣,自嘲地笑了聲:“你這話就是沖着殺死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