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憶詫異的同時,岑煊也一臉驚疑地望着季憶。他的嘴被膠帶封着,隻能用眼神質問對面的人。
季憶不敢出聲,他現在手腕被縛在身後,但腳還能活動——這是他們逃生的唯一機會。如果讓那家夥起疑心,就完了。
他往司機的方向看了眼,顯然駕駛位的後視鏡正對着他們。
季憶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和岑煊的“交流”有沒有被看見。但現在絕對不是兩人對視的時候,季憶安靜地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車子仍舊晃晃悠悠又急速地在颠簸的小路上行駛,這路似沒有盡頭,他的速度從沒減下來過。
又過了幾分鐘,季憶故意悶哼了聲,假裝才醒過來。
那家夥的黑色的眸子如鷹眼一般尖銳地刺探過來。
季憶蹙眉,臉色極差地閉了閉眼然後仰面躺倒在車廂裡。他表情變化精彩,從恨意叢生到認命的無奈,看上去似乎已經清楚并且接受了自己的處境。他喘息了幾秒後皺眉煩躁地打破詭異又壓迫的沉默:“能不能停個車?我想吐。”
他聲音虛弱但語氣強硬,讓人一聽就有一種被驅使命令的不爽。
季憶說完後,面包車内安靜了幾分鐘。顯然他的請求并沒有得到那家夥的回應。
綁匪的眼珠子在前路和季憶之間來回轉動。
他絕對是一個老手,作為一個獵人,他時刻警惕獵物反擊前所有的動作,但并不想聽懂獵物的廢話。
但季憶并未停下自己的要求:“停車。”
綁匪眼神兇惡地上下打量着他。
季憶則輕輕地快速地瞥了眼那家夥放在駕駛位前的車載香水上——他會有如此要求,敢這麼叫闆就是因為這香水。雖然他覺得車廂裡這濃濃的汽油味加上這厚重的香水更怪異更令人作嘔。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季憶的暗示,綁匪隔了幾秒也看了眼香水。
季憶看他仍沒動靜,也不再強撐,“嘔”得一聲,直接吐出大口的黃水。
“吱嘎”——刹車的長嘯尖銳得令人恐懼。林中枝頭上的鳥瘋狂拍打着翅膀飛向更高的枝頭。
車子終于停下,季憶被綁着雙手無法自行起身,那家夥黑着臉從駕駛位跳下車,繞到後備車廂拉開面包車的後門然後拽住季憶的頭發将他拖出車廂。
季憶被捆着雙手沒法做任何反抗,岑煊更不敢露出半點不該有的情緒——他冷漠地看着季憶被那家夥拖到車外扔在了地上,又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季憶也嗆了一口灰土,毫不意外地嘔了一地。
那家夥見他真得吐出一堆髒污,臉色稍稍緩了些。
季憶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眼珠子卻已經把這塊地打探了個遍。當他看見崎岖又蜿蜒的山路,茂盛又雜亂的灌木還有郁郁蔥蔥卻深不可見的樹林,他心裡已然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最近的新聞,這個地方可是風起雲湧——
這家夥是把他們帶到緬北了。
也是,最近這邊太亂,路上出現一兩具屍體還真不會引起誰的注意。而且他确定,這家夥是個利索的老手,給他們“送葬”的地點一到,絕對手起刀落,不會半點拖泥帶水。
季憶呼吸着愈發冰冷的風,口幹喉燥,計算着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内把這家夥給幹掉。
那人見他沒吐了便拽起他的後領将人往車狠狠一推。
季憶重心不穩,腦門磕在車門角上破了個洞,鮮紅的血液迅速沾濕了他右眼的眼眉。
那人見狀不知出于什麼心思瞟了一眼坐在車裡的岑煊,季憶瞥着綁匪看出他打量的眼神也立刻看向岑煊,而此時的岑煊正把目光從綁匪的身上移開。
說不上岑煊面無表情,因為厭惡和鄙夷都寫在臉上了。
隻是這短短幾秒,季憶的心髒像天體墜落,實在刺激可怕。
他覺得這綁匪是懂“羅卡定律”的,否則他應該立刻就把他們殺了然後帶着兩具屍體離開邊境。像現在這樣看管兩個活物,還要防範他們聯合起來對付自己,實在麻煩。
岑煊手腳被綁,嘴也被封着。季憶倒是被“優待” 隻被綁了手,不過那家夥時不時地從後視鏡裡盯他,他根本找不到什麼機會和岑煊“交流”。
車子開了十幾分鐘後,拐彎進了一片林子。
這面包車本就老舊,在這一片沒有開墾過的山野間就更顯頹敗。破車十幾分鐘“嘎達嘎達”的聲音就沒停過,就怕它下一秒散架。
老破車堅持了二十分鐘左右,急刹車的聲音如尖銳利器刺破耳膜,就像一道催命指令。車子被斜靠在一條山路上,隻靠手刹維持平穩。岑煊條件反射地看向左前方的季憶,隻見他正緊繃着神情盯着車前的那瓶香水。岑煊沿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瓶香水,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麼特别之處。
綁匪從駕駛位上跳下來,腰間終于露出了他藏了許久的兇器——這子彈還沒上膛火藥味就已經沖進他倆的鼻腔了。
綁匪兩三步就走到了後座的門前,就在他拉開車門一腳踏上車闆的瞬間,季憶猛地站起來跳到了前座駕駛位上,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拖拉。
情況來得太突然,不止岑煊愣住就連綁匪都遲疑了兩秒。等他們反應過來,季憶已經從駕駛位的車門跳下往山下瘋狂奔跑。
綁匪大概沒想到季憶竟然敢冒這麼大的險,追出去的腳步都有些遲鈍。
他匆匆忙忙從腰間拔出火藥,瞄準那如獵豹一般奔跑的獵物“嗙嗙”就是兩槍,但他的威懾并沒有讓前面奔逃的人放慢半點腳步,速度反倒是越來越快,他隻好丢下身邊搖搖欲墜的車子去追趕那瘋狂的獵物。
求生的欲望讓季憶越跑越快,他顧不上這路有多難走,樹枝荊棘有多尖銳,劃傷刺傷都無暇顧及。那家夥常年在這裡活動,對這一片肯定比他熟悉,稍有遲疑都必死無疑。
一開始他還能聽到後面憤怒的叫喊聲和緊追不舍的腳步聲,到後面他就隻能聽到鞋子踩在濕草上發出的吧唧聲,手臂撥開高草荊棘時的嘎吱聲,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