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好像不在後面了,但他更擔心更害怕。他怕那人找到捷徑突然從哪個角落竄出來對着他腦袋就是一槍。
他不能停,絕對不能停。
但他又不能讓那家夥完全放棄尋找他,因為找不到自己,那家夥就會去要岑煊的命。
所以他跑一段時間就會對着空曠的樹林大喊一聲。他要給岑煊足夠的時間逃跑。
不知道岑大哥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季憶從白天跑到黑夜,從落日跑到星辰,從樹林跑到山丘,一次次回頭一遍遍呐喊,當黎明再次出現,當太陽再次升起,他已經精疲力竭又餓又渴。這一路跑來,手腿都有些傷痕,特别是左小腿硬邦邦的像塊石頭。他終于忍不住坐在溪水邊,茫然無措地環顧四周郁郁蔥蔥樹林,突然發覺自己好像迷路了。
他的地理差得一塌糊塗,别說跟着太陽和北鬥走,他現在甚至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季憶俯身捧了一捧水潑在臉上。冰涼甘甜的溪水叫他清醒了些,他喝了幾口然後坐在原地歇息了會兒,他确定後面已經沒有追兵,但也把自己逼到了絕境。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不知道林中有沒有危險,不知道怎麼出去,不知道如何與外界聯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活着等待救援。
但能等來救援的前提是岑煊已經逃出生天。
季憶用溪水填了下肚子,休息半小時後胃開始火.辣辣的。他看了眼幽深的林子,祈禱着裡面有結果子的樹,當然如果能遇上一些沒有攻擊性的小動物是更好的。
為了節省氣力季憶找了一根樹枝撐着往樹林裡去。他不敢走得太遠,肚子隻要填個三四分飽就行,水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須要在這條溪水附近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脫水而死。
季憶在路上撿了些小石頭做路标,以便在不小心走遠的時候能循着這些記号找回來。他像個年逾花甲的老人蹒跚地穿梭在灌木中樹林裡,在生澀的土地上留下他的腳印。
他走幾步便會回頭看一眼,一來确定自己做的記号還在;二來,提防野獸出沒。
但這片樹林貌似并沒有長果子的樹,他走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而此時他的腿開始乏力,在那麼緊張又高強度的逃生中挨餓兩天,身體再好的人都會不适應。
太餓也太累,季憶覺得頭重腳輕,朦朦胧胧的,整個人和發燒了差不多。
理智告訴自己不能繼續往前了,走太遠絕對回不去。
可饑餓的感覺卻比剛才更甚,驅使他一直往前走。
老天開眼,季憶又走了會兒還真就看到一棵長滿果子的樹。他看着樹上挂着的紅紅綠綠的果實興奮不已,等他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眼花,樹上隻是有幾片與深綠色格格不入的紅色樹葉。
沒“看到”果子還好,現在他的喉嚨已經接受到信号暗示,極度的幹澀。現在他每走一步大腦就給他釋放出需要喝水的信号,他明明走在一片密林中,但痛苦得像在沙漠中爬行。
走了會兒,季憶覺得左小腿越發僵硬已經跟拖着塊石頭往前走沒什麼區别。他靠着一棵樹坐下,捏了捏發硬的小腿。這一捏差點沒把他疼死。他撸起褲管才發現左腿又紅又腫,中間紫了一塊,紫塊的周圍都是黝黑的青色。
更可怕是紫色的那塊皮膚好像已經破了。
不是流血的那種破皮而是像被什麼毒物毒得皮膚爛掉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傷什麼時候來的。之前隻覺得僵硬根本沒有其他的感覺,現在稍稍觸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季憶放棄清理傷口,保持體力和現狀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沒有金手指也不是萬能主角,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造成的,更不知道如何處理。
休息了會兒,季憶繼續往前出發。
他原本想盡快回到小溪邊休息,可路走到一半發現自己做的那些記号已經被打亂了。
這可不僅僅是回不去那麼簡單——有活物弄亂了他的記号,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讓他感到擔心。
他憑着直覺往前,但直到夜幕降臨他也沒能走出這林子。對于快要虛脫的他來說,停下來好好休息一晚是最好的選擇。
他挑了一處算是空曠的草地準備度過這個難熬的夜晚。
季憶查看過小腿,果然發爛的圈又往外擴張了些。
他太疲憊以至于沒有精力繼續去思考其他。他知道在深林裡不保持清醒是危險的,可他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他躺在地上呼吸着帶有土壤氣味的空氣,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覺他睡得死沉死沉,直到半夜他突然覺得有人在摸他的臉,那濕潤粘濡的感覺非常難受。
“季憶?”
他還聽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季憶在夢中回頭,卻看不見任何人。
“季憶?”
他又聽到了,這一次他甚至聽清楚了是誰的聲音。
季憶呢喃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楊煜桁……”他在夢裡不斷地掙紮,可四肢的清醒速度根本跟不上他的大腦。
他反複掙紮,手指先蠕動,然後張嘴呼吸,接着是眼皮最後才睜開眼——他猛地驚出一身冷汗,因為在他臉上“撫摸”的根本不是人的手,而是令人膽怯的爬行動物——蛇。
夢裡那兩聲冰冷冷的呼喚隻是夢而已。
季憶當即閉上眼睛,隻能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兒動都不動,他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他現在需要想想該怎麼對付這個東西。
他手掌一動,那根撐着走路的樹枝還在手上。逼不得已時,這是他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