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憶回到公司,所有人都既訝異又開心,接連兩天不斷有記者過來想要采訪他,但都别拒之門外。
他用一種特别的方式以季家小少爺的身份回到了大衆的視野。也就是從這天起,趙家被季憶整出毛病的話頭開始散播,整個淮城卻變得特别“安靜”,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态勢。
張岩昊被帶到辦公室,給了季憶一段行車記錄儀的錄像。畫面一開始隻有一輛停在河邊的黑色SUV ,附近很空曠,全是沙子石頭,左上畫面有一座橋但看不到全部,并不能辨認出具體地點。
兩分鐘後,車子的前方慢慢顯出一團黑影。說一團是因為有兩個人影“抱”在一起,看不清誰是誰。等走近了才看清趙春的臉,至于他懷裡的人當然就是Eva,不過此時的Eva已經昏迷不醒,到底是死是活也看不清楚。
趙春給把Eva拖到車後就扔在了地上,然後點了一支煙,看得出來,他很疲累。等吸了兩口他才打開後備箱抱起已經沒有知覺的Eva扔了進去,随後驅車離開。
視頻長度就這一兩分鐘,季憶倒不覺得失望,他當初關注這位外貿經理,想要的不過是黃亞集團不當商業行為的證據,能見到這視頻算是“意外之喜”。
不過這東西用處不大,況且如果視頻從他手上流出,後續花費的成本會更多。他沒那麼多精力再和趙家糾纏,畢竟趙家隻是飯桌上的調味料,一桌子的菜他趙家頂多算根蔥。
季憶開門見山,讓張岩昊自己把視頻甩出去。
“三千萬。”張岩昊要價。
季憶勾着意味不明的笑,看了他兩秒,道:“我不付錢。”
張岩昊腦袋往前一湊,嘲諷道:“這是掉腦袋的事!季小少爺讓人賣命卻一分錢不想給?有這個道理嗎?”
季憶似笑非笑,語氣平靜:“張總說得對,要人賣命卻一分錢都不想給,的确沒道理。”他眼神一提,譏諷,“可你又不是給我賣命。”
“你這話什麼意思?”張岩昊臉色更加難看。
季憶眼底一派戲谑:“我知道這視頻是别人讓你交給我的。”
張岩昊眼睛猛地一亮,詫然看着他。
季憶見狀,便索性把話挑明:“我付錢,你送趙春坐牢,那人坐收漁翁之利……我已經和趙家撕破臉,在他算計中也就罷了,而你,你覺得趙春出事後,你能活幾天?”
張岩昊專注地看着季憶,腦子飛速旋轉。
他隻是貪但并不愚蠢。
半分鐘過後,張岩昊終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聳拉着肩膀,低下頭。他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又擡頭看了一眼季憶。
季憶示意他繼續。
張岩昊點了一支煙。
“周若是吧。”
張岩昊驚訝不已又迅速恢複正常,眼前這人太聰明了,現在開始他覺得從這人嘴裡說出任何話都不足為奇。不知道是他們太小看季憶,還是自己真被周若耍了。
“周若說了,她隻是想借你的手除掉趙春。”這個理由很坦誠,加上他急需錢,就心甘情願做了棋子,他心存僥幸不覺得有人能聰明到一眼就識破他的僞裝。所以理想天真地認為隻要拿到錢就跑,趙家也好季憶也罷都不能把他怎麼着。
“借我的手還是借你的手呢?”季憶道,“就算我随了你的願,親自把視頻放出去,你以為趙家查視頻就查不到你的頭上?再說,這段視頻出自誰手,趙春最清楚,警方上門前,他一定會讓他爸找周若,周家傻子嗎?為了一個殺人犯把自家人賠進去?擺明就是想讓你做替罪羊。”
“可就像你說的,趙春知道這段視頻是周若車上的,那我怎麼會成為替罪羊?”
季憶說着歇了歇,與張岩昊那雙茫然的眼對視:“視頻流傳成為社會熱點,趙家就沒退路了。周家這時候再和趙家協談利益最大,兩家無法達成協議也就罷了,若是達成協議這視頻就必須是假的。到時候周若反咬一口說你栽贓陷害,你能說得過周家?人有律師團,你有嗎?還有,你不妨查一查,這段視頻是哪輛車上的記錄儀拍下來的,如果車子是趙春或者黃亞集團的車,那你跟着趙春出去殺人,成為幫兇,陷害周若的嫌疑就更大。”
“可這視頻……”張岩昊夾着手的煙一抖,沒說下去,瞳孔裡滲出驚恐和懷疑。
他手指微顫着收回來。
他太心急,太相信周若真想讓趙春死,太自信,所以從來沒有驗證過這個視頻的真假。哪怕事情是真,但隻要周若稍稍在視頻上做點手腳,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他猛地起身,什麼話都沒說,隻留下匆匆離開辦公室的背影。
季憶望着張岩昊離開的方向,久久都沒有收回目光,直到崔學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他瞥了眼崔學慢條斯理地收拾桌上的雜物。他最近忙,不隻是他的辦公桌上,包括整間辦公室都沒怎麼整理過。
崔學走過來,将幾份合同交給季憶。
季憶簡單翻閱了下便放下,然後闆着臉問:“你看過了?”
“啊?”崔學沒想到老闆會如此直白地發問,反應過來後還是老實回答,“看過了。”僅僅一夜,淮城或說整個電阻業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季憶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大部分的小廠都倒向了他們公司——不僅在明面上幫着提供證據曝光黃亞的所作所為,就在剛才,他一下收到四份收購協議,有四家小廠已經成為思洋集團的一部分。他快速瞄了一眼,大概就是這幾家工廠入了思洋後,包括管理層和員工的所有不會有任何改變,但是思洋會投錢,并且會加派一個“監管”。
這些小公司小廠這幾年被黃亞剝削得隻剩皮包骨,如今有人給飯吃幾乎不用考慮。
“有什麼想問的?”季憶能看出他有不少心思。
崔學不明白,為什麼老闆會對他這種态度,但他虛心好學:“老闆是怎麼說服那些小老闆的?”
“說服?”季憶深吸一口氣,“有錢能使鬼推磨,”他頓了下,起身意味深長道,“或者你自己就是閻王爺。”
崔學聽懂了,他發覺季憶的心思越來越難捉摸。
“那張岩昊呢,他手上的視頻老闆你到底怎麼個想法?趙家現在苟延殘喘,沒視頻其實也沒差啊,你為什麼還要見他?”崔學道。
季憶目光一斜,眼角藏着少見的銳利和殘忍:“苟延殘喘?遠遠不夠!”
既然趙家先動手,那他就沒有道德束縛。
季憶沒有正面回答崔學的問題,崔學也沒繼續追問。
但是事情并沒有像崔學想得那樣發展,他本以為張岩昊在考慮後或是找趙周兩家敲詐或是找季憶繼續合作,沒想到兩天後,趙春和張岩昊就一起被“配合調查”了,這事直接上了新聞。
這消息幾乎再次引爆了整個網絡,這幾天趙家低調做人剛降下去的熱度再次被刷上來,關于趙家以及趙思洋被殺案的讨論度蓋過了所有的新聞。
而季憶,他那讓人捉摸不透的老闆對這個消息一點都不感到驚訝,甚至讓還找人散播他手上也有視頻的消息,這就和他之前與張岩昊的談話相悖了。他懷疑張岩昊出事是不是老闆特意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