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燈,屋子裡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剛才走過來時就覺得這房子不大,現在站在裡面越發覺得它太小太擠太悶,房間布局簡單,隻隔開一個小地方做衛生間,廚房和客廳連在一起一眼就能看清所有。整個房子隻有廚房的一扇小窗戶,小孩都很難爬出去。
廚房有簡單的爐竈櫥櫃再過來就是客廳。客廳隻有一張深紅色的沙發,但如今的紅色也被老鼠咬得破敗露出白色的棉絮。沙發旁邊還有一張椅子,挂着一件男士的夾克,是歐美人喜歡的風格,一包抽了三分之二的煙落在椅腿旁,連老鼠蟑螂都懶得理他。
這張沙發似乎具有使命,它的後邊是廚房,左邊是客廳,右邊就是睡覺的房間。一張一米五大的床是個“卧室”所有的财産,實在可憐。床上堆滿亂七八糟的衣服,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甚至還有紙尿褲——
季續說得對,他在這裡生活過。
小孩也許隻是有一些對顔色的印象,但小孩就是記住了這個曾稱之為“家”的地方。
對,就是如此少之又少的家具,組成了一個“家”,而這些并不足以讓他們生活得自在的東西已經占據了所有的生活空間。
如果這兒就是趙思洋以前住的地方,那他真得無法想象。
一個女人帶着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不,或者她在尚未生育季續時,就已經在這裡艱苦地求着生存了。
季續拍了拍季憶的肩膀,小小的手指頭指向床的方向。
他抱着孩子挪了腳步,這一動把蜷縮躲在沙發地下的老鼠給驚動了,黑溜溜的東西一眨眼就竄了出去。
季續吓了一跳抱着季憶的脖子鎖在他懷裡。
季憶安撫着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沒事,爸爸在呢。”
季續嗯了一聲,但仍然沒擡頭。
季憶抱着他到床邊,黴腥味太濃了,讓人作嘔。他不知道季續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季續在懷裡掙紮着要下來。
“太髒了,爸爸抱着你。”季憶道。
季續聲音微小,顯然還沒有從大老鼠的逃竄中回過神:“ 媽媽說了哦,床底下有寶藏。”
季憶蹙眉:“什麼時候說的?”
“一直說啊。”季續道,“她很喜歡把好玩的好吃的藏在床底下讓我去找。”
“太髒了,以後不要有這個習慣……”季憶還在想趙思洋是個什麼瘋子竟然這樣對自己孩子,然後下意識地瞥向這張狹窄的床的下方,接着他驚愕地發現在舊衣服的遮掩下,床下真放了個什麼東西。
他一手抱着季續,蹲下身把那東西拉出來。是一個紙闆盒子,裡面都是些日常用的小雜物:發圈,紙杯,發卡,記号筆,鑰匙扣,玩具……當然還有一些髒東西,但現在季憶顯然也沒什麼心思管它幹淨不幹淨了。他稍稍翻動了下,就在一堆小玩具下發現一個泛黃髒舊的信封。
季憶拾起信封,胸膛的肉跳動的厲害,心率都變得奇怪。
趙思洋做出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他不相信這個信封隻是哪個老外寫給她的舊情書。
季憶扒拉了一條裙子擦幹淨椅子讓季續站在凳子上,然後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不出所料,這封信外面做過舊,但裡面的信紙是新的幹淨的。
信。
他沒想到趙思洋也給他留了一封信——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你開口,當我從霍老闆那兒得知你爺爺去世前給你留了一封信,我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既可以和你說說話,又可以逃避你對我的恨意。
很抱歉季憶,我不是你的朋友。
盡管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朋友。
可我是别人特意安排在你身邊的“監控”。監視你,控制你,将你所有的消息都告知他。這是他用四千萬買下我時給我的“工作”。
你應該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
或者你根本沒機會讀到這封信。
因為他太可怕了。也許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我要背叛他,然後用不為人知的手段,把我弄死封滅口再将這封信銷毀。
如果你能讀到,那麼,
季憶,别靠近他。他是個瘋子,瘋得可怕。
我不知道他對你抱有什麼樣的目的,但他對你了如指掌,他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間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什麼人對你有什麼樣的想法……事無巨細他都知道。我相信,為他工作的不會隻有我一個。
他站在陰暗處,窺探陽光下的你。
還有霍啟政,我不知道從他哪裡知道我是楊煜桁的人,質問我。我無法信任他,所以隻敢告訴他楊煜桁在接近你。如果他是好人,我希望他能保護你;如果他和楊煜桁一樣是瘋子,那麼就讓兩個瘋子互相殘殺吧。
紙太短,我無法寫下許多細節。
最後,謝謝你照顧季續,麻煩你了,也對不起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