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季憶低着頭臉色很差。楊煜桁就站在門口,他看也沒看一眼就側身從他面前走過。
楊煜桁握了握拳,剛剛裡面的聲音他怎麼可能聽不見,他知道季昀峰給季憶看了什麼東西,但是他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敢貿然解釋。
有些事還是永遠别讓季憶知道的好。
回車上的路似比來時要長的多,天也比來時更陰沉些。冬日的風終于開始肆虐起來,往日似有卻無的陽光今天都懶得出來了。
要下雪了。
楊煜桁跟在季憶的身後,早已看見前面的人緊緊攥住的拳頭裡有一張照片,照片雖然被揉成一團,但虎口處還是露出鋒利的一角。
“照片能給我看看嗎?或許我能解釋。”楊煜桁猶豫很久還是出了聲。
他想了一路,有些鍋他可以背,有些果他無法承受。
季憶回身看他,雙眉之間淡然得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将那隻始終攥緊的手伸到楊煜桁的眼下,然後像要給對面的人什麼驚喜一般,緩緩打開自己的手心。
那張被揉成團的照片,隐約還能窺見夏日裡迷人的色彩,綠蔭之下,陽光之間,美好得讓人嫉妒。
楊煜桁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從他手心拿起這張讓他一路心神不甯的照片。他頭一次那麼慢那麼小心地打開一張紙,他害怕這張紙會變成潘多拉的魔盒。
直至他完全打開照片,看見那幅他早已遺忘的畫面,楊煜桁閉了閉眼松了一口氣。
他不屑地瞥着手裡的東西,像在看什麼垃圾,問:“這種東西你不直接丢垃圾桶,攥那麼緊是想當傳家寶啊?”
季憶蹙眉,看他這滿不在乎的态度,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楊煜桁看出他的懷疑,緊忙道:“這照片是假的。”
“你看我信?”
楊煜桁:“周繼昊那時候才高一,周晨彤那會兒沾你小叔的光在周家風光無限,周家老二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逼着自己的兒子去讨好一位集團千金,那女人比他大八歲,我當時腦子一熱,就想出個假裝情侶這麼個馊主意,還讓他朋友特意拍了一些照片P了下,給那女人寄過去。”
他說着停頓了下,有些心虛道:“我記得當時斷斷續續給那女人寄了大概有百八十張,甚至……”
“甚至什麼?”季憶清冷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臉追問。
楊煜桁此刻後悔極了,心中大約是極為不舒服,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甚至還有更露骨的。”
“更露骨?”季憶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思考了會兒試探道,“床照?”
楊煜桁低着頭,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差不多吧。”
季憶蹙眉,好以整暇地看着他,冷笑着:“楊煜桁,你心眼子挺多啊。你現在故意編出這麼個前因後果,我以後就算真看見那一百多張的照片,看見你倆脫光在床上,我也不會覺得驚訝了,你高枕無憂啊。”
楊煜桁一聽急了眼:“我沒有!你要是不信,我給你周繼昊的聯系方式,你自己去問。”
季憶眼神一怔,一副恍然又驚愕的表情,下一秒轉而陽陽怪氣道:“哦,都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有聯系呢,感情好得很啊。”
“不是。”
季憶旋身就走:“反正比你和我的關系好多了。畢竟,你和我七年沒聯系,你和他聯系方式的定期更新?”
“冤枉!”楊煜桁都快哭了,趕緊追上。
“行了,我就算要問,也不需要你的聯系方式,上趕着惡心我呢。”
楊煜桁仰天一歎,欲哭無淚頗為委屈:“我沒要惡心你,我就是覺得他在國外,你不一定能聯系上,才想說……”
季憶猛地停住腳步,越過車頂看向遠處的眸光裡流淌着一股狠勁:“周繼昊已經回國了,你不知道?”
“啊?”這次輪到楊煜桁吃驚了。
他确實沒有聽說,也根本不關心。
他現在的心思全在季憶身上。
“這次趙家出事給周家引來不小的麻煩,周繼昊回國是幫周家擦屁股的。之前周家和趙家合作的項目,都要重新公開競标融資,主理人是周繼昊,你不知道?”
楊煜桁無辜地看着他,搖搖頭。
季憶上下打量他:“我不信。”
說着,他就拉開車門。
楊煜桁暗暗歎氣。
就像季憶說的,信任這東西,沒了就是沒了,他現在說什麼季憶都不信。
楊煜桁心裡難受更着急,也上了車。車門上鎖時,擋風玻璃前,一片雪花悠悠揚揚地随風蕩呀蕩,緩緩地緩緩地,終于在車子啟動時,沾在了擋風玻璃上。
這是今年他們看見的第一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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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繼昊回國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淮城,周家也很快公開招标融資的時間地點以及投标參與者的硬性要求。
季憶這幾天一直在做競标書,忙活投标周繼昊項目的事。因為實在忙不開,隻好又把崔學給挖了過來。
他再三叮囑崔學萬萬不能讓岑煊知道他跳槽是跳到他這,結果這小子太迫不及待地想到他身邊來,連一個月的交接時間都等不了就把他給賣了。
岑煊說要見他,不然不放人。
其實岑煊之前找過他幾次,他都以太忙為由婉拒。這次看來非見不可,投标要忙的事情太多,他一個人不行,也沒時間招人,崔學是最好的人選。
下午三點多,岑煊帶着瞿青上門。瞿青自不必說,總一副别人欠他一個億的死出。想來,這次又是被岑煊按頭過來的。
倆人進門後,瞿青自來熟地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把一份文件丢在桌上,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還盛氣淩人,哪裡看得出他是來道歉的。
季憶瞧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沒說話。
瞿青沒看見季憶眼裡的不屑,别扭地仰着脖子,言語之間滿是不服:“岑煊說要我道歉,讓我備禮。他說你不喜歡名表豪車,就喜歡掙錢,呐,”他對着桌子上的合同努了努嘴,“這玩意是我爸最近在京城剛談下的項目,造車的,當下可掙錢的很,我已經說服我爸,讓你也參與投資,簽字吧。”
季憶沒動,好笑地盯着瞿青的側臉。
瞿青被他看得起雞皮疙瘩,轉過頭擰眉發脾氣:“姓季的,我已經夠有誠意了,你别不識好歹。”
“瞿青。”一直等在邊上沒說話的岑煊打斷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