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他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陸溪雲氣急,直将手中長劍釘入地中,劍身震顫,入土三尺,嗡然作響。
陸溪雲死死盯着謝淩煙:“當年二哥靈前,你說你給我爹送終。這話我爹記到現在!”
青年胸膛起伏,像是質詢,更像是宣洩:“這話——還作數不作數?!”
謝淩煙目光一震,眼底情緒翻湧:“自然作數。”
青年聲音陡然拔高:“那你憑什麼也要學他們丢下父王?丢下我?!”
陸溪雲眼眶微紅,聲音帶着抑不住的嘶啞:“父王三個義子,四個兒子……現在,就剩你一個,我一個了。你讓我怎麼跟父王交代?!”
謝淩煙閉上眼,長歎一聲。
謝淩煙沉默良久,他走上前,雙手輕輕搭在陸溪雲的肩上。
青年的肩膀在他的掌心下微微顫着,像一隻負傷的小獸,傷口尚未愈合,卻還咬牙撐着,拒絕後退半步。
謝淩煙低下頭,聲音放緩,語氣溫和,像是在哄個傷心的小孩:“溪雲,哥的錯,我不該撇下你。我們一起處理這件事,好不好?”
陸溪雲垂着眼,不去看他,緊握的拳頭讓指節泛白。
謝淩煙頓了頓,似是認真想了想,繼續道:“哥過年陪你回西府,好不好?”
陸溪雲咬着牙,仍舊不搭理他。
謝淩煙又輕歎一聲,帶着點無奈:“從現在起,哥去哪都帶你好不好?”
空氣沉默了片刻,陸溪雲勉強擡了眼皮:“……你說的。”
···
夜色深沉,鎮門外的土城牆上,任玄伫立不動,遠處山巒被夜色吞沒,黛色如墨。
風過,血腥味未散,沉沉地壓在空氣裡,令人心悸。
謝淩煙踏上城牆,月光在他身後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任将軍,您找我?”
任玄回頭,眉峰緊蹙,目光深沉如夜:“謝城主,我剛才從唐守備那裡聽說了——”
“今夜,山下二十七處鎮子同時遇襲。銀樞衛傾城而出,但終究杯水車薪。西北告急的七個鎮子,三處被屠,連帶折損銀樞衛一百零七名。”
任玄語調平緩,語氣卻壓得極低,字字壓得人喘不過氣。
風起,任玄深深吸了口氣:“為了一個金袍,方存竟能如此不擇手段。”
任玄憤然道:“這幫偃師,簡直是毫無人性的畜生!”
謝淩煙神色不動,眉眼沉靜如水,語調微冷:“偃師的等秩,我也有所耳聞。袍服繡金者,萬中無一。但那日被溪雲斬下的,不過是一副鐵皮傀儡。”
謝淩煙目光冷銳:“就算隕鐵再稀有,偃師傾盡一門之力,為它付出如此代價,也未免太可笑了。”
任玄苦笑,搖頭:“城主,問題不在傀儡。”
任玄:“那不是一具傀儡。”
任玄頓了頓,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那是一個人——一個把自己改造成傀儡的瘋子。那日我帶回的頭顱中存着一枚元核,拿到元核,他就還能活。”
此言一出,連謝淩煙的神色都微微一變。
謝淩煙眉頭微皺:“将軍此言何意?據我所知,偃術不過是操縱死物。将軍如何看出端倪?”
任玄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不勝唏噓。
當年,他對付這家夥的時候,這厮身體被融了大半,甚至還能開口說話。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任玄緩緩道:“這幫偃師,早就不滿足隻操控死物了。”
任玄輕笑一聲:“這個瘋子,就是其中翹楚。”
風過,空氣裡帶着血腥味未散。
任玄垂眸:“那日,方存口中的‘老幺’,那位與你交手的紅衣青年。也不過是這瘋子的‘作品’罷了。”
謝淩煙蹙眉,神情難掩凝重:“那名紅衣青年至少有元化之境的實力。這樣的人物,當世罕見,如何會是‘作品’?”
任玄搖頭:“怕是早已不止元化之境。”
他頓了頓,繼續道:“當初我第一次見他時,他便已是元化之境。”
任玄:“據我所知,他一出生,便混有無數高手的氣元。那些氣元助他踏入元化之境。”
任玄擡起眼:“血衣這家夥——從一出生,便是個注定的怪物。”
謝淩煙的眼底浮起一絲寒意:“此等行徑,真是喪心病狂。”
謝淩煙似在思索,而後擡眸,問道:“那若是拿不回這枚元核,他會怎樣?”
任玄嗤笑,答得幹脆利落:“拿不回,十日内,他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