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樞城,東城。
聽完陸溪雲簡明扼要的交代,謝淩煙微蹙眉心,語氣幹脆利落:“四、七、八三衛,立刻去蕭家,淨空四圍,封鎖現場。”
城牆上,數百道身影瞬息而動,消失在夜色之中。
陸溪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一句話,又要打包發走。
謝淩煙語氣不容置疑:“還有,這裡太危險,你還有傷,不準留下。”
陸溪雲:“……”
陸溪雲選擇性耳聾,反是走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投向城下。
巍峨的城牆外,是一座與城中如出一轍的巨門。
黑色的鬼門猶如地獄的豁口,死死嵌在血色大地上。
潮水般的屍鬼洶湧而出,鋪滿了整個地平線,仿佛天際都被拖成了一條黑色的血線。
城牆之上,紅色的夕晷之陣熾烈燃燒,整座銀樞城映在血色光暈裡,天幕被映照成深沉的暗紅。
萬箭齊發,光柱如雨,遮天蔽日。
屍鬼群沖擊着護城河,殘肢斷臂堆積如山,血水自地面緩緩彙聚,護城河的水已徹底變成一片濃稠的紅色。
這場面,活像一座人間絞肉場。
陸溪雲望着這一切,心底泛起一股涼意,不禁低聲道:“謝大哥,剛才蕭家也有一扇這樣的門,不過比這小一些。白霄用符鎮過,門裡出來的屍鬼全滅了。”
謝淩煙聞言,淡淡一笑,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那隻是陣法初段。”
他頓了頓:“再過一刻鐘,城内的那扇門就會變成你眼前這樣。千古悠悠,亡者無盡,背易生死,逆轉無常……蕭子璋的‘鬼門’已失傳百年,我倒是沒想到,有生之年,竟還能見到。”
陸溪雲深吸一口氣,凝視着城下,冷靜分析道:“這些屍鬼沒有神智,隻是在消耗城中的禦守陣法。”
謝淩煙眸色愈沉:“鬼門隻召新魂,這些,都是近日鎮中被屠戮的百姓。方存日前的屠鎮之舉……蓄謀已久。”
城下,屍潮如浪,翻滾不息。
謝淩煙收回視線,眸光落向城牆的一角。
小一蜷縮在那裡,身形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少年手指微曲,像是困在了什麼在夢魇中。
謝淩煙語調低沉:“方才他不知在城下看到了誰,險些直接從城頭上跳下去。”
陸溪雲沉默。
城下的人,早已不是人了。
不論那孩子看到了誰,現在都隻是一堆碎骨,一抔血泥。
謝淩煙緩緩收緊拳頭,指節泛白,眼底湧起令人窒息的殺意:“這幫畜生。”
倏而,夜色驟變,殺機四起。
城頭之上,夕晷之陣在夜幕中閃爍幾下,徹底湮滅。
緊接着,機關停擺,符陣失效,所有防禦體系在瞬間崩塌。
銀樞城,死一般的沉寂。
下一刻,沉寂破裂,驚懼炸裂開來。
“陣法失效了!”
“夕晷之陣被破!機關啟動不了!”
“快!快想辦法!城牆要守不住了!”
原本被壓制在護城河另一側的屍群,像是嗅到了腐爛血肉的瘋狗,黑潮般翻滾而來,扭曲的面孔在火光中閃現出猙獰的影子。
守城軍士一時間亂作一團,驚慌、嘶吼、四處奔走,混亂在戰場中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迅速蔓延。
“都不要慌!”
城牆上,陸溪雲一聲厲喝,青年挺身而出,一劍掀翻越過護城河的屍鬼。
陸溪雲目光冷冽,語速極快:“陣法沒了換雷火!機關失效換硬弓!百尺城牆,推也能推下去!慌什麼?!!”
亂軍之中,有人開始執行,弓弦震顫,箭矢破空。
無數火箭再次劃破長夜,照亮屍潮如海。
謝淩煙挑眉,看着城牆上臨危不亂的陸溪雲,眼中透出贊許:“年紀不大,絕境心态倒是不錯。”
陸溪雲苦笑:“這還算不上什麼絕境吧,比這慘的,我都見過好幾回了。”
謝淩煙語氣幕然一沉:“那是秦疏廢物。”
陸溪雲扶額,無奈長歎:“謝大哥,你又來了……都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