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天空中電閃雷鳴,神棍青年驚愕不已。
不是吧,來真的?
這孩童是何來曆?
下一瞬,一個溫暖的小身軀突然抱住他。
青年餘光“看”去,白發孩童努力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抱住他,身體細微地顫抖着。
“你……”
來不及說什麼,罡風驟起,天雷已然成型。
相府護衛正欲帶着小公子遠離此地,卻見那一身青金道袍的江湖騙子猛地擡手,咬破指腹,頃刻之間便在空中畫下一道血色符印,憑空化作一道流水罩。
轟鳴的紫金天雷也同一時間落下,直直撞上藍色水罩,平靜的流水罩刹那間沸騰,形成大量蒸汽,并引發劇烈爆炸。
一切都震顫起來,流水罩震出巨浪,電弧與浪花同現。
青年再一掐訣,水流竟然引導着雷電在空中形成一道符印。他抛出一張黃紙,聲勢浩大的雷水符印刻印在了黃紙之上,形成了一張符箓,被他随手收入袖中。
直至這道天雷徹底結束,雷雲消散,空氣中依然充斥着令人酥麻的電流感。
耳邊從剛才起就一直在轟隆作響,姬長樂閉着眼,緊緊抱着身前的青年,直到沒了聲音,他才試探地睜開眼睛。
看着自己和對方安然無恙,姬長樂才松開手,驚喜道:“哇,真的有用啊。”
“你竟然沒跑……”青年呢喃着。
附近的行人可都見勢不妙,第一時間跑了。
“我當然不能跑了。”姬長樂挺起胸膛道,“不是說我金氣旺盛,可以幫你麼。”
青年問他:“難道你不怕嗎?”
面對天雷,任何人都必然心生恐懼。
“怕呀,可你是幫我算命被雷劈,我不能不管你。”
青年心想:倒還是個負責任的孩童。
他蒙着眼紗,“看”向這個孩子,擡手想摸摸對方好騙的腦瓜子。
但此刻兩人身上都是靜電,他剛一觸碰到對方蓬松的白發,就在毫無準備之下被噼啪作響的電流刺了一下,彈開手。
姬長樂的白發也在靜電的作用下,像蒲公英一樣炸毛。
青年噗嗤笑了出來,卻随即神色一變,咬住下唇,然而嘴角還是溢出些許血紅。
“你怎麼了?”姬長樂連忙說道,“我認識太醫,讓太醫幫你看看吧。”
前一道雷還假裝受傷的青年,這一次卻随意抹去嘴角的鮮血,掩下虛弱,端着一派高人之姿,讓人看不出他半點傷勢。
他雲淡風輕道:“無礙,不就是被雷劈麼,對鄙人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姬長樂被他從容的模樣唬住了。
小孩子的認知還停留在難受就會直白表達出來的層面上。
不過他還是把身上除了長命鎖以外的金飾都取下來,送給對方。
青年麻溜收下,半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還一本正經地對姬長樂說:“你也見到了洩露天機的下場,今日之事,絕不可與你家人說起。”
被吓住的姬長樂兩隻小手捂住嘴,用力點頭。
他還不忘轉頭對身後沉默的護衛說:“你也不許告訴其他人哦。”
青年繼續說道:“鄙人已經知曉你的命數。你命數将盡,一月之後,必将死無全屍。”
“哦。”姬長樂點點頭,比起之前聽到他爹死訊的時候,他顯得有些平淡。
青年懷疑他根本沒聽懂:“我是說你會早死,你不怕嗎?”
身為一個缺德神棍,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點破别人的死期。
那些人被預告死期之後,要麼一臉驚恐,要麼将他當做江湖騙子,要麼惱怒他胡說八道,要麼懇求他賜下改命之法。
但無論他們怎麼否認,怎麼不以為然,怎麼掙紮,命數就是如此。
可面前這個孩童卻說:“不怕。”
姬長樂很久以前就覺得自己會死,每次獨自生病、心口絞痛難受至極時,他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系統在綁定他的時候也說了,他會是個早死的炮灰。
他見過鄉裡有人死去,也見過死去的動物。
死了就是一動不動,永遠睡覺去了。
他已經習慣了“快要死掉”的感覺,一點也不害怕死亡。
青年搖了搖頭。
這隻是個根本不懂死亡的孩童而已。
“而且先生說我一個月後死,那我最近生病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姬長樂好奇地問。
冬天快到了,最近天涼,他爹怕他生病都不太讓他到處玩了。
“你倒是機靈。”青年笑了,等姬長樂高興起來的時候,他才慢悠悠道,“以前有個人得知死期之後,和你想的一樣,以為做什麼都不會死,于是行事肆無忌憚。結果——”
他咧開嘴笑着說:“他被做成人彘,熬到了那一天才死。”
“人彘是什麼?”
“一種很痛苦的刑罰。”他倒是沒說太多,隻說,“說不定你會一直生病,病到那一天。”
姬長樂垮了臉。
他才不要一直生病,好難受的。
“那有沒有辦法不死呢?”他扯了扯青年的袖口問。
“終于怕了?”
姬長樂搖搖頭說:“我得讓爹爹變成天下第一,我要是死了,爹爹就要變成大壞蛋了。”
他不怕死,但他答應了統哥要完成任務的,而且……
他好不容易認回爹了,他不想那麼早死。
就像有一桌超美味的菜,他才吃了第一道,還沒吃完就死了,好虧呀。
真奇怪,明明他以前覺得哪天死都一樣。
“此乃天命,不可改也。”青年平靜地道出事實。
他與其他人的蔔算不同,他蔔算到的命數是無法改變的。
姬長樂想了想。
可是統哥告訴他的故事裡不是這麼說的。
“不是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嗎?”
青年笑了,他輕嘲:“什麼話本裡聽來的胡話,癡心妄想,天命從來都不可逆。”
“修仙不就是逆天而行嗎?”姬長樂一點也沒有被打擊到,他自信滿滿道,“我爹會成為天下第一的好仙君,我會當個仙二代,我才不會這麼早死呢。”
難怪統哥說一定要去修仙呢。
孩童一臉輕松,完全沒被死期的事吓住。
青年卻驟然沉默,如同一汪靜譚,那吊兒郎當的氣質也沉寂下來,顯出幾分神秘缥缈的仙人之姿。
良久,他自嘲一聲,呢喃:“不過是童言稚語罷了……”
“鄙人隻是個算命的,信不信由小少爺。”他又變得散漫起來,抻了個懶腰,打個哈欠,“今日打烊,鄙人要早些回去休息了。小少爺好走不送。”
說罷,就胡亂把攤子上的東西卷作一團,背起“五行缺德”的幡,悠哉悠哉離去,嘴上嘟囔着:“這該死的烏鴉嘴,說損修為,還真損了修為,這把虧了……”
留在原地的姬長樂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
他一低頭,卻瞥見地上有個黃黃的東西,蹲下将其撿了起來。
是一張寫着超複雜字的的黃紙片。
“是先生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