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蕭承胤剛回府,便接到了質子府送來的拜帖,他早已料到般的笑了笑,便吩咐下人去準備。
如今舅父曹馮章下了獄,若謝骞可做他端王府的門客,他蕭承胤便能将手伸向可以監察百官的千門處,内閣乃至六部都會懼怕這層紗簾後的鍘刀,那些為了邀功,争搶着告發曹馮章在戶部貪腐證據的官員,也會看在謝骞的面子上閉嘴,沒準兒還能讓舅父在牢裡多活幾年。
身旁的小丫鬟端了一碟後廚的點心,向他微微拘禮後,向書房内走去。
擦肩而過時,一股獨屬于女兒家的脂粉香氣鑽進蕭承胤的鼻孔,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将對方攔下。
“殿下有何吩咐?”婢女垂着頭,微微躬身。
蕭承胤不言,隻是蜷着食指,緩緩靠向那婢子的側頰。
小丫頭發覺主子不同尋常的舉動時,眸色中明顯慌亂了一下,雖沒有後退,但倏然漲紅的粉面下意識的向後躲了一寸。
但當她意識到王爺此舉,也許會将她這隻鹌鹑點睛為一隻鳳凰後,又小心翼翼的将臉頰貼了上去。
卻被蕭承胤順勢扇了一個耳光。
“奴婢該死。”那婢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手上端着的點心散落一地。
蕭承胤平視着前方,面無波瀾道:“端王妃善妒,本王這一巴掌,是在保你性命,去庫房領二兩銀子,這幾日,就不要來書房伺候了。”
“是。”婢子跪爬着收拾起地上的點心,倒退着退了出去。
而蕭承胤卻依然站在原地,斂目思忖着什麼。
方才小丫頭向後躲身那一寸,像一把刀,劃開了覆在他眼前的白宣,那些由婢子琴瑟從質子府偷偷送出的密函,似乎都有了解釋。
蕭承胤不自覺的擡首,望了眼刺眼的春陽,果斷折回書房中,迅速拉開書案旁楠木匣的最底層,重新翻出琴瑟書寫的密函。
“質子爺總在子時攜兵書入浴房,說是要借水霧參悟兵法,明令侍女不得近前……”
“質子爺在沐浴時,有懸甲胄于屏風處的習慣。”
“質子爺連用五日血帶,說是左肩箭傷複發,讓奴婢們熏艾去除血氣。”
“質子爺從來不讓人伺候起居,如廁沐浴都要事必躬親。”
……
蕭承胤眉梢懸着将落未落的夕陽,眼底卻凝成深不見底的墨色。
他指尖翻看着那些密函,不禁輕笑着道了句:“實在有趣。”
*** ***
殘陽像打翻的胭脂盒,潑在屋脊的琉璃螭吻上。
蕭承胤沐浴更衣,親迎在端王府門前。
沒想到,謝骞沒有被他等來,先等來了那位在蕭氏祠堂罰跪了三日的五弟弟。
蕭承烨一身朱砂紅的騎裝,身下跨了匹千金烏駒,鑲着東珠的革帶勒出腰線,領口卻恣意松散着,露出汗涔涔的肌肉紋理。
這是剛打馬球回來,就這麼不打聲招呼的拐來端王府了。
隻見他遠遠瞧見蕭承胤着一身绛紫長袍立在王府階前,當即勒缰嗤笑:“喲,二哥這是改行當門房了?弟弟聽聞今日府上有好酒,口渴了,特來讨一盞。”
蕭承胤目視前方,連瞥眼都懶得,“五弟這眼神該請太醫瞧瞧,連雲錦和粗麻布都分不清了。”
這纨绔百年不登門,偏偏在謝骞來時,搶先一步到來,定是在别處得了質子爺大駕端王府的消息。
蕭承烨不日前剛跟謝骞打完架,今日又聞着味兒來了。
若不是為報複,那便是得了母親瑜妃的指點,也想讓他跟謝骞套套近乎,好讓内閣看在千門處的面子上,将鹽鐵收緊的新政放一放。
蕭承胤不用想,也定是後者。
“二哥這迎客的架勢倒比西市胡商還殷勤,”蕭承烨翻身下馬,靴履重重碾過石階縫隙裡新發的草芽,“知道的說是您禮賢下士,不知道的當咱們北燕皇子都改行當驿丞了!”他故意拔高嗓門,沖身後的随侍道:“來人!給二哥搬把太師椅。”
“不必麻煩,本王坐久了,就想活動活動腿腳。”說着,便負手在王府門前的石階上踱起步來,“昨兒個從内務府聽了件趣事,說五弟跪祖宗那三日,炭盆用了六個,西域葡萄吃了八斤,棉蒲團裡的天鵝絨掏出來夠絮件大氅。”
蕭承胤心中暗嘲,這纨绔能在燕宮中橫着走,不過仗着鄭氏一族掌管北方鹽鐵,而這瑜妃鄭氏又偏是慧貴妃的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