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猗猗愣住:“甯雪臣?”
他上前幾步,身影在她視線中重新變得清晰,時猗猗下意識望向他身後,根本沒有南星辭的影子,警惕問:“你來做什麼?”
甯雪臣歎口氣,沒回答,隻是轉身吩咐道:“時姑娘已經醒了,你們動作快些。”
一隊穿着铠甲的魔修侍衛快步跑來,懷中抱着一大摞與他們氣質不符的文書,幾座小山似的圍在她殿前。
時猗猗有些懵然,先望了望衆人,又疑惑地看向甯雪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該不會是南星辭聽了她的話後,真的把甯雪臣叫來,讓她看他批文書吧?
甯雪臣對上她試探的目光,無奈點頭。
侍衛們顧不得向她行禮,急匆匆進了寝殿的正廳,把小山似的文書堆放到地面,來回進出了三次,才算搬完。
時猗猗幾乎被圍住了,才堪堪回過神,震驚道:“這些都是要處理的文書?”
“不錯。”甯雪臣疲倦扶額,“之前受罰那幾日積攢了不少,如今得閑,便勞煩時姑娘陪我将它們批完了。”
“陪你?”
時猗猗聽見這兩個字,心裡瞬間生出了強烈的抵觸,糾正道:“你批文書關我什麼事,誰說要陪你了?”
“唔,方才是在下言辭不妥了。”甯雪臣依舊面帶笑意,“尊主大人昨晚喚我前來,讓我今日留在這裡,陪時姑娘解解悶,順便處理不重要的文書。”
時猗猗聽完舒服了些,但還是忍不住膈應,瞪了他一眼:“我才沒說要你陪着解悶,少用阿星的名義套近乎。”
她環顧四周,看着被文書堆滿的正廳,腳步邁都邁不出去,又有些不耐煩:“都搬出去,什麼亂七八糟的,這是我的寝殿,我讓你進來了嗎。”
甯雪臣表情為難:“可這是尊主大人的命令……”
“他隻是命令你批文書給我看,又沒讓你陪我待在寝殿裡。外面不是也有空地嗎,你出去批,能讓我看見就夠了。”
時猗猗擡手招呼宮人,讓他們直接把東西搬走,忽然想起這些是寫給南星辭的文書,裡面說不定有重要的消息,又趕緊招呼回來,随手抽出幾本打開瞧。
裡面密密麻麻,一片小字,淨是些“某處的魔修擺攤鬧事起了紛争死傷幾人”“某幾個魔修偷跑到凡界招搖撞騙被抓回”雲雲。
甚至連“駐守在邊境的男魔修暗戀修仙界某個女修”之類的瑣事,也洋洋灑灑占據了幾大頁。
這也值得寫個文書?
時猗猗一臉無語,怪不得南星辭看都不看,直接丢給甯雪臣呢。
她嫌棄地放回,手指剛碰到邊緣,小山似的書堆卻突然塌散,搖晃落了一地。
甯雪臣俯身拾起,一邊重新摞好,一邊搖頭感歎:“時姑娘是不是也認為,尊主大人的脾氣十分古怪?”
時猗猗正彎腰幫他撿,聞言茫然擡頭:“哪裡古怪?”
“魔界事物冗雜,短短一道‘念’就能傳達的消息,為何非要浪費力氣,再謄抄在紙上?我等是修士,不是軟弱的凡人,每日像個教導先生似的批改文書,反倒耽誤了許多要事。”
他語氣涼涼,似乎十分不解,時猗猗聽完,卻沒察覺這樣做哪裡不對勁。
畢竟從上學開始,他們就要不停寫各種彙報和感想,有時犯了錯還要寫檢查。在人們眼中,文字總歸要比語言更正式些,交待事物也更簡練。
她動作麻利,把整理好的一摞文書重重放到甯雪臣懷裡,然後拍了拍手。
“既然阿星下令要你過來,你就别考慮其他,在這裡老老實實批你的文書就好。我很忙,還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了。”
她完全沒有和甯雪臣多聊的意思,對方自然也感受到這點,低頭瞟了眼文書,漫不經心問:“時姑娘打算去哪?”
“随便逛逛而已,不出城。”時猗猗不答反問,“怎麼,他這次讓你專程來看管我?”
甯雪臣微微一笑:“這倒沒有。”
時猗猗放心點點頭,轉身走向殿門,打算直接去禁地找南星辭,繼續問昨晚沒說完的事。
她一路向前走,把甯雪臣撂在原地,剛要邁過門檻,腦袋突然嗡地一震。
「時姑娘,留步。」
竟有一道輕佻而危險的男聲掀起風浪,在她識海中炸開,如沉重回蕩的鐘鼓聲,鋪天蓋地般壓了過來。
時猗猗驚得心神一片空白,趔趄了下,趕緊扶住門框穩住身形,驚愕地回過頭。
甯雪臣微微勾起唇角,分明沒有開口,那道聲音卻又在她識海之中響起。
「想知道修仙界的事,何必求魔星?時姑娘來求我,也是一樣的。」
他語氣緩慢,咬字有種說不出的暧昧,仿佛和她是多年的舊相識,很了解她似的。
時猗猗渾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卻顧不上回絕,因為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怎會知道我去做什麼?”
甯雪臣笑而不語。下一秒,他的聲音再度傳到她的識海。
「時姑娘明明已經猜到答案了,何必再問。」
時猗猗瞳孔驟縮。她睜大眼睛望着甯雪臣,仿佛被吓呆了,半天沒說出話。
他居然能探聽到她的心聲?
可她在修仙界那麼久,從未聽聞哪個修士有這樣的本事,甚至連師尊都不曾顯露過。如果是魔修特有的修煉功法,那南星辭為何不對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