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
時猗猗說到一半,忽然把剩下的話咽回了心裡。
甯雪臣在狡辯。此刻越是反駁,越容易掉進他的陷阱,最後成為和他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時猗猗想了想,改口道:“雖然我與魔星是舊相識,但從未與他交過心,我相信甯師兄,也請甯師兄相信我。”
甯雪臣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颔首道:“那便好。”
他重新坐回桌案,像之前那樣一邊煮茶,一邊悠閑地批文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時猗猗卻繃緊了呼吸,目不轉睛盯着他的動向,仿佛這個世界最大的反派不是魔星,而是從未有過姓名的甯雪臣。
她始終記得,魔界的人最後會選擇背叛,倒戈修仙界,一起殺向魔星。如果甯雪臣所言屬實,魔界光是明面上就有他這個近衛閣領當卧底,暗地裡不知還有多少。
這件事,南星辭知道嗎?
時猗猗眸光暗了暗。雖然因為那次吵架,她和南星辭分了手,但從未想過和他成為真正的敵人。
就算南星辭哪天受到了天意的懲罰,那也是因為對不起她,而不該是因為别的什麼。
她不想南星辭像書中的她一樣,背負着莫須有的罵名,沉重活在這世上。
可南星辭性子執拗,如果把真相告訴他,他會不會在沖動之下殺了甯雪臣?魔界和修仙界好不容易停戰,會不會因為甯雪臣的死而重新爆發?
她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呢。
時猗猗思考着,無意識咬住嘴唇,連咬出兩道深深的牙印都沒發覺,直到甯雪臣突然開口,才吓了一跳,回過神。
他已經喚侍衛進來,指揮衆人搬走批好的文書,在慢悠悠喝完最後一杯茶後,才對她道:“尊主大人隻喚我今日陪時姑娘解悶,明日便不再來了。”
時猗猗巴不得他盡快離開,趕緊點點頭,盯着甯雪臣飄逸的身影一直走到殿門外,忽然發覺,天色又暗下來了。
南星辭整整一天都沒出現。
她愣了愣,下意識擡腿跑出殿外,想去禁地找他,忽然又停住。
甯雪臣才剛離開,她立馬就有動作,太過惹人矚目。而且那處禁地有吞噬靈力的霧氣,萬一南星辭不在,沒人敢去救她。
時猗猗原地糾結了會兒,無奈歎口氣,坐在殿門前的台階上,呆呆望着被山下黑漆漆的夜色包圍的,主城内徹夜通明的燈火。
南星辭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他似乎很忙,總是神出鬼沒,忽隐忽現。難道不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都在找那個女修嗎。
時猗猗胸口忽然有點悶。
其實當初和南星辭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很清楚,他不怎麼喜歡她。同意當她男朋友,也不過是因為一場誤會,顧及她的臉面,好心沒澄清而已。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南星辭真正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會像原書中的魔星假裝喜歡炮灰那樣,無微不至照顧她,認真聽她說話,在她哭的時候緊緊抱住她嗎?
時猗猗垂着頭,趴在膝蓋上,悄悄捂住臉。
秋日的晚風本就寒涼,魔界入夜後更是加重了寒氣,半山腰罡風凜冽,吹得她忍不住蜷縮,意識也有些麻木。
她腦袋疲倦地一點一點,時不時被自己的動作驚醒,然後迷迷糊糊抱住雙腿,身子順勢往旁邊一歪,突然靠到某個柔軟又光滑的東西上。
像是某種極其昂貴的布料,時猗猗被冰得一激靈,連忙擡起頭,颀長而漆黑的身影映滿了眼簾,下意識喊道:“阿星?”
南星辭淡淡望着她,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俯下身,長臂一伸,将她整個人從地面撈了起來。
時猗猗來不及反應,眼前一晃,便已經撲進他又涼又硬的懷中,被他抱着大步向寝殿走去。
她後知後覺,臉頰和耳尖騰地紅起來,不停錘打南星辭的肩膀,拼命扭動着大喊大叫:“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南星辭歪頭看了她一眼,松開力度。她順勢跳到地上,雙腿卻因為在台階上坐太久,麻得根本站不穩,一邊胡亂抓着空氣,一邊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呃啊……”
眼見腦袋要磕在台階,她閉眼驚呼了聲,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冰冷又強烈的氣息,抓住她後脖頸的衣領,将她拎了起來。
這下不得不倚靠南星辭的手臂才能站穩,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時猗猗能隐約感受到他的不悅,頓時無地自容,尴尬地低下頭,就這麼跌跌撞撞進了寝殿。
等終于坐在靠椅上,她如釋重負,立馬松開南星辭的手,默默揉起自己的腿。
他看了會兒她的動作,接着環顧四周,低低開口問道:“甯雪臣來過了?”
時猗猗一愣,點點頭。
南星辭淡淡嗯了聲,繼續道:“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魔界和一些修仙界的事,都可以常問他。”
“修仙界的事,也能問他?”
“嗯。”
他語氣肯定,似乎十分信任甯雪臣,時猗猗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告訴他。
“你好像有話要說。”南星辭注意到她的糾結,微微縱起眉,“甯雪臣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