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嚴泠拒絕不了聞人骁這副近似于撒嬌的語氣。但後視鏡裡嚴昶冰冷的臉色他也實在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他看得出弟弟與聞人骁之間那股暗流湧動的敵意,但他卻不知該如何化解——他連症結所在都沒摸到,又能怎麼化解?
但退一步說,嚴泠也并不認為這矛盾有什麼非解不可的必要,畢竟他與聞人骁之間隻是合約關系,聞人骁并不會天天來他家吃飯,更不會經常見到嚴昶,那麼嚴昶的态度也就影響不到什麼。至于推薦紋身老師的人情,則完全可以由他這個做哥的代還。
想到這兒,嚴泠輕輕地歎了口氣。
桌子對面的倆人同時擡起頭看向他。
“怎麼了?”聞人骁往他碗裡夾了個烤雞翅。嚴昶那小子不喜歡在外面吃飯,于是他們剛才繞了點路,先去燒烤店買了些食物回來,嚴泠又煮了面,炒了兩個蔬菜,安安靜靜的,倒确實比在外面店裡吃得更舒服。
嚴泠有些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
他一個人支撐這個家支撐了七年,大多數時候他習慣了這份責任和付出,但很偶爾——比如現在這樣的時刻,嚴泠仍會不可避免的感到迷茫與困惑。他想起呂大鵬說的話,想起對方讓他去選擇去決定弟弟的未來——是要讓孩子把紋身當個飯碗,還是随便學學就算?
嚴泠不知道該怎麼選。他很想找人說說話,哪怕這個人對養孩子一竅不通也好,哪怕這個人實際上并不能為他出主意也無所謂,他隻是想單方面的、暫時的把身上的責任卸下來一小會兒。
可當他擡起頭,視線順着聞人骁給他夾菜的那雙筷子往上滑到對方俊朗面孔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嚴昶。
嚴昶是那些責任的另一個名字。
于是嚴泠閉上嘴,把滿腔的話又咽了回去。
聞人骁又給他碗裡夾了半個雞架,把面碗口蓋得嚴嚴實實。
“下午我們樂隊有排練,你要去看嗎?”聞人骁問。
嚴昶立刻非常警覺地盯住嚴泠的眼睛。
嚴泠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厭煩,原本并沒想答應,此時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去。”
然而當他真的跟着聞人骁來到樂隊排練室時,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騙了。
“你不是說有排練?”
“騙你的,我就想跟你說說話。”聞人骁倒是非常坦誠,靠着牆盤腿坐下。他坐在地上,仰起頭看向嚴泠,聲帶被拉扯得緊緊的,感覺每說一個字都能引得鼻腔發酸,“嚴老師,我看到你的課表裡有一門是悲傷輔導與心理幹預。”
“要多少學分才能報你這門課?”
嚴泠也盤腿坐到他身邊:“你是自己需要幹預,還是想學會了去幹預别人?呂大鵬?”
聞人骁這下是真有些吃驚了。
“你怎麼知道的?”
“很難猜嗎?”
聞人骁苦笑:“确實不難猜……好吧,言歸正傳,你知道Yann是怎麼死的嗎?”
嚴泠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