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殘，端木雲頤倚在荒庭的樹下，左肩卻被利刃貫穿，溫熱血珠濺上茜紗窗，在月色裡綻開朵朵紅梅。

“端木丘轍……竟連三皇妹……都要趕盡殺絕……”她氣息如殘月鮮血瀉滿庭院，青玉簪碎作兩截，青絲在身後四下散開。

恍惚間似瞥見司馬彥的身影，他唇角扯出冷笑，“這小狐狸若當真糊塗至此？待她命隕，榮國公府滿門怕是也要給她陪葬。”

血泊漫過織金裙裾時，忽聞沁露風聲破空而來。

司馬彥素白的廣袖挾着寒梅冷香，将人攬入懷中竟不避血污。端木雲頤勉力擡眸，隻見他發冠微斜，幾縷青絲拂過自己染血的指尖。

“公子當心！”亓桉提劍反手劈開兩支冷箭，玄鐵劍在月光下泛着幽藍的寒芒。

追擊而來的幾名殘餘死士竟如附骨之疽，分明是要與他們同歸于盡。

亓桉抽劍回首作揖，行死士禮，“請恕屬下僭越，公主靈台已現霜色，如若一刻内不用寒玉髓鎮住心脈，恐難以回天！”

說罷，又回過頭去應付迎面撲來的一名黑衣人，話音戛然而止在驟起的腥風裡。

青苔斑駁的牆根處，又有幾道黑影自石縫間滲出。箫聲一響，亓桉身後便突然齊刷刷地現出十幾名青衣暗衛。

司馬彥眸色驟冷，足尖輕點太湖石，抱着懷中人快速掠向聞鵲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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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公府·聞鵲齋

月移人動，司馬彥踏着連廊冰階疾掠而來，懷中人裹在雪貂披風裡，散落的烏絲在身後兀自纏上他的腰身，倆人宛若共生。

守門侍衛橫戟欲攔，卻在觸及他眼底猩紅時駭然退避，“滾！”司馬彥這一聲怒斥驚起檐下宿鳥，及院門處的宮燈火燭身影搖曳。

他撞開朱漆門時，老太夫人正倚着雲錦軟枕閉目養神，忽見孫兒抱着渾身是血的人兒闖入時，手中佛珠應聲而斷，檀木珠子噼裡啪啦滾了滿地。

“彥兒，這是——”

“祖母，速速借寒玉髓一用。”司馬彥來不及将人輕放榻上，月白鶴氅浸透血色，恍若雪地裡遍開的紅梅。

老太夫人顫顫顫巍巍地起身，待看清那血人的青鸾紋宮裝時，手中的沉香杖重重頓地：“快——快——快去請鄞姑，去西廂房！”

看到那身被血染成青绀色的衣袍，老太夫人不禁眉頭緊蹙，此時司馬彥的衣袍也是染了血紅，令人見了滿目驚心。

“喏！”小奴得令即可去向屋内尋鄞姑。

名喚鄞姑的老嬷嬷手腳甚是麻利，“喏——”應允聲過後人便從内屋沖出來，身後跟着一行小丫鬟向屋外走去。

衆人麻利地來到西廂房，司馬彥将端木雲頤放到床上後就被鄞姑請了出去。

鄞姑自女婢手中接過藥箱，蒼老手指翻飛如蝶不敢稍作停歇。

當剪子劃開浸血的中衣時，她忽地倒吸冷氣，那猙獰的傷口竟泛着幽綠，附着于傷口處的黏液像是不同尋常的蠱液。

再說這貫穿的劍傷離心脈僅差半寸，換做尋常人早該咽氣了。

鄞姑取出寒玉髓置于端木雲頤的病體之上，取昆侖雪蛤油滴落于玉髓，以銀針蘸取沿任脈自天突穴至神阙穴連點九處冰痕。

寒玉髓通體白霧蒸騰，實乃千年玄冰在月魄中淬煉出的蛟息，那些凝而不散的寒氣貼在端木雲頤的身上遊走，最後化作縷縷青煙沁入她的鼻息。

鄞姑銀針封穴，令旁的醫女遞上九轉還魂丹，将其化在參湯裡，藥香混着血腥在室内氤氲。

再以銀刀刮去腐肉時，昏迷的人兒突然攥緊錦褥，指節泛白如雪地紅梅。

“按住！”鄞姑低喝，傷口處的腐肉可除，體内的蠱蟲卻無解。

她忽覺掌心黏膩，就着燭火細看，公主耳後的朱砂痣旁竟有細若遊絲的接縫。

她心頭劇震，銀針險些脫手，幾個女婢趕快上前幫忙。

隻見鄞姑神色緊張，再次下針的時候已然躊躇不前，飄忽的眼神總是瞥向端木雲頤的耳後。

偏廳内，司馬彥攥着半盞冷茶，氣息浮弱指節泛白。

老太夫人望着他衣擺處暗紅血迹，忽道：“當年先皇親征南诏，你祖父随我一同南征，中箭時也是這般模樣。”

話音未落，鄞姑疾步而入，在老太夫人身側神色古怪地附耳低語。

司馬彥見狀，心頭一緊趕忙追問道：“可是公主殿下那端生了狀況？”

“彥兒莫急，祖母去去就回。”老太夫人說罷，便随鄞姑往西廂房走去，徒留司馬彥留在廳中坐立難耐。

廂房内燭火搖曳，老太夫人撇開衆人來到床前，在鄞姑的指引下，掀開肩上衣物，傷口内裡幽綠蠕動，又伸手撫過端木雲頤耳後細痕，不禁眼底暗潮翻湧。

那薄如蟬翼的面具下，眼角竟藏着一顆若隐若現與長公主無異的美人痣。

她不由得想起月前宮中秘聞，說三公主突發惡疾移居行宮，掌心蓦地滲出冷汗。那此人究竟是端木雲瑤，亦或是端木雲頤？

衆人自當不得而知。

“老夫人，這……”鄞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