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瑕含笑,說,“随便選了件,便就穿上了。”
皇帝不怎麼相信,常年不做某件事的人若是忽然做了,定時有其它緣由。
隻是見周瑕不準備說,他就也沒問。
左右隻是件衣裳。
朝會過後,皇帝往往要和六部尚書一起,商議一些大事,這個會議周瑕大多也是要參加的。
入了紫宸殿,殿内侍候的宮女内侍們便就一一忙活起來。
周瑾目光一掃就看見了梁芷,能被選到禦前伺候的自然都是美人,或是明豔,或是清麗,梁芷出身水鄉,嬌柔清豔,是其中最出挑的幾人之一,便是穿着宮女們統一的碧色衣裙,也讓人眼前一亮。
但也隻是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餘光劃過周瑕,擔心被他看出了端倪。
好在,周瑕垂眸落座,并未發現。
想嫂嫂了。
也不知她在做什麼。
看到他穿着白衣,又會是什麼反應?會歡喜嗎?
議事罷,幾位尚書離開,一衆殿中伺候的宮女上前收拾茶杯等。
梁芷低着頭,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疏忽,生怕招了甯王的眼,甯王素來維護皇後,若知道她和陛下的事情,難保會做出什麼。
她并不覺得皇帝會保護她,畢竟,宮中像她這樣的宮女多的是,沒了她,還會有别人。
直到收拾完,随衆退出去後,梁芷這才心下一松。
周瑕不欲再次多待,眼見着幾部尚書退了,便道要去看望嫂嫂。
“朕同你一起去。”說起這件事,皇帝也起了念。
這段時間搖光身體不适,他多是歇在紫宸殿,隻早晚去看望搖光,每次去也沒能多待,都被搖光擔心過了病氣給他等由頭早早催了他離開。
越是如此,皇帝就越是惦記搖光,分明早膳就是早紫宸殿用的,可隻一個早朝的時間,現在竟又有些想念搖光了。
聞言,周瑕嘴角微不可查的往下壓了一下。
認識心中再如何不耐,他也不能阻擋皇帝前去探望搖光。
帝後名分再次,皇帝前去探望是名正言順,他這個隻能偷偷摸摸的,哪有那個資格。
想着,周瑕心中越發的酸澀。
他自知自己貪心,往常隻可遠觀的時候,他想着能靠近嫂嫂就已經極好了,待到現在得以更進一步,卻又貪念更勝,想要更多。
連……皇帝也覺得礙眼了。
鳳儀宮。
皇帝要來的消息先一步傳來,搖光到殿門去迎接,遙遙瞧見兩道身影靠近,一朱紅,一玉白錦衣。
本朝以紅為貴,天子朝服常衣多是紅色,上繡團龍,其所代表的權勢和地位往往一眼奪目,尊貴無匹。
但今日,卻在那玉白之側變得暗淡。
“陛下。”隻一眼,搖光不動聲色的收回眼,上前對皇帝見禮。
“不是說了讓你好好歇着。”皇帝一看她就滿目聯系,忙上前幾步扶住她。
搖光垂眸,掩住眼中的不耐冷意,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收回手,輕聲說,“太醫不是說了,我沒什麼大礙,隻要好好休養就行。”
皇帝還是不放心,又叮囑好幾句。
搖光滿心漠然,從前種種不必說,如今再聽他的滿口缱绻情意,隻覺譏嘲。
隻是聽着都覺得作嘔。
略笑了笑,搖光看向周瑕,眼見着他緩緩而來,一身玉白錦衣,廣袖飄動如雲,哪裡還有之前的詭豔,滿是缥缈出塵的仙氣。
“我家阿瑜莫非是仙人臨世?”她不由贊歎。
“嫂嫂過譽了。”
周瑕被誇得紅了臉,被搖光這一句話哄得昏頭轉向,不知所以。
沒人會不喜歡美人,搖光瞧見他這個樣子就歡喜,隻是這會兒不是時候,她隻得收回眼,與皇帝攜手入了殿内,閑談起來。
這般好一會兒,搖光看了眼天色,道皇帝還要看折子,便用滿口關心體貼,為他着想的語氣将人送走了。
皇帝滿心不舍,但搖光說的也是正理,隻好離開,隻周瑕借口還有事,留下了。
兩人一起将皇帝送到了門外,周瑕落後搖光半步,目送皇帝離去。
皇帝走出幾步,心裡惦念着搖光,回頭看了眼,入目便是兩人仿佛并肩而立的身影,腳下不由的一頓,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滋味。
他分不清,辨不明,隻覺得有些不舒服,可再一想,周瑕從小就親近搖光,也沒什麼,最後隻得歸咎于自己想多了。
于是這個念頭就這樣被壓了下去。
眼見着皇帝離開,搖光讓平安和喜樂帶人退下。
殿内隻剩下兩人,她閉目吸了口氣,伸手向周瑾。
“阿瑜,幫我。”她語氣倦怠。
周瑕先用濕帕子給擦拭一遍,而後大手嚴嚴實實的将她的手包裹其中,直至烘幹,末了垂首在指尖落下了一個吻。
指尖微的顫了一下,搖光垂眸看向溫順彎下腰背的人,擡手勾起他的下颌,手指舒展,撫摸過他的臉。
他眼中的依戀愛意如此分明,可她心中卻在想:
人心易變,往往得到過,擁有過一段時日後,愛意就會消散,随之産生厭倦。
皇帝就是如此,當初他求娶時的滿心喜愛是真的,可現在早已忘了當初的種種甜蜜。
那周瑕呢?
他的這份愛意,又能維持多久?
但那又如何。
現在是真的就夠了。
“嫂嫂。”周瑕的聲音有些顫,被摸的身體發熱,臉頰滾燙,看着她的眼不由浮現了些許渴望。
搖光略笑了笑,随之收回手,眼見着看周瑕眼中失望起來,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