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忍不住睜大眼,裕太妃也不由多看一眼。
雖然兩人都不是第一回看到甯王這般變臉,但每看一回,都忍不住側目。
眼見着周瑕顯然不準備搭理兩人,裕太妃也不想讨嫌,又朝搖光微微颔首,而後就帶着九公主離開了。
搖光收回目光,朝平安擡了擡手,舉步往桃花樹下走去。
鳳儀宮中有好幾處花林,杏花,桃花,海棠,眼下已經三月,桃花開得正盛,搖光便想着多來看看,所以選了此處。
平安擡手,讓一衆宮女退下,她則和喜樂一起守在外面,保持着既不會打擾到兩人,有能注意到外面動靜的距離。
“有些人太心急了。”搖光駐足的桃花樹下,随口道。
周瑕接道,“嫂嫂是說裕太妃?”
搖光嗯了一聲,“有人從她這旁敲側擊,想要以為公主選婿為由,在宮中舉宴。裕太妃老實安分,卻也不傻,隻托了我為九公主選個合适的人選,便就全盤托出。說是,宜太妃。”
“嫂嫂覺得不是她?”周瑕聞弦歌而知雅意。
宜太妃家世不顯,膝下隻一女,排行十二。她沒什麼腦子,能封妃全憑着那張花容月貌的臉被先帝寵愛,手底下沒什麼得用的人手,朝中更無勢力,這會兒第一個冒頭,隻怕也是被人利用。
搖光唔了一聲,表示她就是這樣想的。
“看來有人不安分。”
“一轉眼也有幾年了,再清理一遍吧。”搖光輕描淡寫的說。
周瑕垂眸,應是。
沒再提這些小事,周瑕小心上前拉住搖光的手,見她沒有反對,心下頓時欣喜又安然,乖巧安靜的站在那兒陪她賞花。
搖光伸手一點枝頭開的正盛的那枝桃花,問,“阿瑜,你看,那枝花好看嗎?”
“好看。”周瑕從來都不會反駁搖光,雖然他從來懶得欣賞花木這種嬌弱且脆弱的東西,但搖光說好看,他就認認真真的想出了好幾處贊揚的地方。
連帶着,也将剛才的問題壓下,既然嫂嫂不想說,那他就不問。
“幫我摘下來吧。”搖光說。
“好。”周瑕腳下一點便就輕而易舉的上了樹,踩着枝幹,準确的尋到搖光要的那枝花折下。
樹下,搖光後退幾步,贊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花妖乎?不,更像花仙。
“嫂嫂。”如枝頭落花般,周瑕的身影飄然站定,笑着将花枝遞給搖光。
搖光伸手去接,指尖似無意般劃過周瑕的指尖,而後擡頭看着他招了招手,說,“過來。”
周瑕心跳微快,擡步靠近。
搖光伸手,從他的冠帽和肩頭取下粉色的花瓣。
平安和喜樂在落後幾步外的地方看着這一幕,甯王俊美出塵,搖光端麗明豔,實在是賞心悅目。
尤其是經曆過昨夜的事情,兩人不由生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周瑕垂眸,乖巧安靜的由着搖光的指尖在他身上劃過,隻覺每一處都仿佛有火苗點燃般,灼的他骨髓都滾燙起來。
“花落在身上了。”将花瓣一一摘下,搖光攤開掌心給周瑕看。
周瑕心中怦然,“謝謝嫂嫂。”
搖光笑着低頭吹落了掌心的花瓣,看着它們緩緩飄落在地上。
“阿瑜,你怕嗎?”她擡起頭,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看着眼前人。
他才十九,正該是輕狂的年歲,卻全然一副冷酷幽深的心腸,唯有在她面前,才展露出些許親昵柔軟來。
有時搖光想讓他更有這個年歲的少年意氣,快快活活的,有時又覺得,他這樣也好。
生在這樣的家世,如今又是這樣的地位,心思深些,總比死的不明不白來的好。
昨夜之後,搖光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最深刻的那個念頭就是,他與她有了這樣的關系,若是一着不慎,她輸了,他的下場……
他尚年少,隻有滿心的歡喜期盼,全然想不到——
或許想到了,但他還意識不到,那真正意味着什麼。
她更年長,也想的更清楚,卻也正是她,昏了頭将他拖進這個泥潭之中。
“我不怕。”周瑕一如既往的說的堅定,有着一往無前的勇氣。
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是想努力讓嫂嫂看清他的真心。
然後周瑕失望的發現,搖光依舊笑的輕柔,她顯然認真聽了,但并沒有真的當真。
甚至,還有些無奈和擔憂。
他似乎達到了反效果。
“阿瑜,你該怕的。”搖光看着周瑕的眼,說,“畏懼從不是壞事,那會讓人更加小心,更加謹慎,也更加清楚,不能輸。”
“進而,拼盡全力。”
“你記住,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條路,那就隻能成功,不能失敗,若敗,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周瑕肉眼可見的神情一震。
他不怕死,但他怕搖光會死。
搖光成功的用這句話在他心中烙下了恐懼的痕迹,周瑕眉目凝重,說,“我知道了,嫂嫂。”
搖光笑着摸了摸他的臉,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