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室籌備好的前一天,闵晚看見覃顧問一整天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傍晚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在西餐廳抓住覃顧問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
覃顧問看着闵晚,猶豫道:“療養院的護工打了電話,說闵教授作為家屬應該要定期去陪護您的父親……”
“’父親’。”闵晚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松開抓住覃顧問的手不屑道:“那個老東西對我來說和死人沒有區别。以後療養院的電話不用再接了,等殡儀館打電話過來再說吧。”
覃顧問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隻好道:“我已經替你回絕了。和Kipuka的合同已經簽了,别再闖禍了聽到沒有!”
闵晚翻了個白眼,自動忽視了覃顧問的警告,轉而吩咐道:“好困,給我買點吃的,然後送我回山月居。最近那麼多破事,煩都煩死了,我要休息一段時間。”
山月居是闵晚父母曾經為了紀念她的出生,特意建造的半山平層别墅。占地面積1500平。自從闵晚的母親去世後,闵晚很少會回這裡。
“怎麼突然想回山月居?”覃顧問好奇道。
“那裡沒有監視器。”闵晚随口解釋完,轉身出去上了覃顧問的車。
覃顧問給闵晚打包好了晚餐,開車送她回山月居。
穿過山間蜿蜒的山道,便是山月居。
闵晚坐在後座注視着窗外。她臉龐的位置上,亮起一串燈火。
覃顧問開車向來很是穩當,闵晚一邊吃東西,一邊刷着手機。
待到覃顧問将車輛停在别墅門口時,山裡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在夜晚顯得格外驚悚。
闵晚下車後徑直走上二樓。
屋子裡安靜得隻聽得見闵晚自己的呼吸聲。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把墨景淵的外套随手扔在床上後,在衣櫃裡随便拿了套換洗衣服便去浴室洗漱。
山谷裡天一向暗得早。日暮生寒。
月上枝頭時,洗漱完畢的闵晚套着睡袍從浴室裡走出來。
房間裡隻開了一盞床頭的小台燈,月光從落地窗外投射在房間的地面上。
闵晚走到床邊,傾身倒下,随手關了台燈扯過被子卷在身上閉眼入睡。
山裡的夜比想象中寒冷得多。
午夜之時,闵晚因為寒冷在床上輾轉。
半夢半醒間,她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想要拿墨景淵的那件外套給自己蓋上。可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那件外套。
“哪去了……”她半閉着眼,小聲呢喃着想要繼續摸索。
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入夜深宵,寒氣凜冽。
沒有摸到那件外套的闵晚終究還是被凍醒。
她緩緩睜開眼時,突然聽見窗外似乎有個女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喊的不是“闵晚”,而是整整十年都沒有人喊過的一個名字——“倪言”。
自從母親去世後,“倪言”這個名字便也随之從世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如今的闵晚。
十歲以前,“倪言”一直被母親控制着一切。直到她十歲那年的某個夜晚,在這棟别墅裡親眼目睹了父親在後山掩埋母親屍體的場景後,她成為了父親罪行的見證者。
她依然記得母親去世的那個夜晚,她躺在床上,父親從樓下沖進她的房間,掐住她的脖子詛咒道:“倪言,你為什麼要活着,你還是跟這個女人一起下地獄才好……”
在她幾乎被掐到窒息的時候,她奮力抓過床頭的台燈砸向了父親的腦袋。
父親頭上滾燙的鮮血滴落在她的臉上。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松開了,這段父女關系也随之破裂。
當晚,她從父親手上逃脫後便奮力跑下樓,向樓下當時擔任她保镖的覃巳明求救。
覃巳明将她從父親手裡救下後沒幾天,闵晚便設計将自己的父親送進了精神病院以做報複。這才是闵晚真正的動機。
雖然已經脫離父母的掌控,但她無法擺脫父親的監視。童年時期在精神上飽受折磨的闵晚也換上了輕度精神分裂症。病症發作的症狀大多是幻覺與幻聽,正如當下一般。嚴重的時候,她也會無法分清現實與幻覺。
“倪言,”那個女人陰森的聲音再度響起。
闵晚的四肢僵硬得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披頭散發的“母親”緩緩朝自己的床邊“飄”過來。
驚懼讓她瞪大了雙眼。
“倪言,你永遠别想擺脫我,永遠……”
“母親”蒼白的手附在她的臉頰上,冰冷、僵硬的觸感讓闵晚倒吸一口涼氣。
她絕望地閉上眼,艱難地擡起雙臂用被子裹緊自己。
那件墨景淵的外套随着闵晚的蠕動罩在了她的身上。溫暖的檀香随着滲入她的鼻息。
恍惚之間,她突然發現床邊的“母親”不知何時變成了墨景淵。
“他”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床邊,一手附在自己的身上,一下接一下地輕輕拍打安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