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挺沉默的，滿桌子隻有遲南書一個人帶着笑臉，這小子雖然還沒從學校畢業，但生意已經做得風生水起，遲雲霆果然沒白培養這個兒子。

遲雪陽也挺為弟弟高興的，雖然從小到大他也沒怎麼盡過當哥的義務，始終覺得和自己這個弟弟的感情有點淡，但遲南書卻沒這麼覺得，好像他從監獄出來，他是最開心的人。

“哥，你想過這次出來之後幹點什麼嗎？”遲南書在吃飯時突然對他問道。

遲雪陽還真沒考慮過這件事，他什麼也不會，去哪不都是添麻煩。不如把自己那幾輛值錢的車拿出來賣一賣，用這點錢把剩下的日子混過去算了。

“如果你沒想好的話，不如就去我公司吧？”遲南書對他說。

“算了，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遲雪陽勉強扯了個笑容，拒絕了他的提議。

他最不想去的就是遲南書那裡，本來他就比這個弟弟差勁，一旦去了，看見他弟弟這麼優秀，那就更擡不起頭。

“哥，你别擔心，我讓你做總經理，負責談業務就好，公司的一些産品理念也沒那麼難理解，到時候我會親自給你講解。”遲南書微微靠近了他，在他耳邊說：“而且，莊重的公司就在我們樓上，你确定不來？”

遲雪陽聽到這個名字臉色一白，手中的筷子差點掉了下去。

雖然遲南書聲音很小，但遲雲霆還是聽見了，他“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憤怒地看向遲南書：“你什麼意思？你還想讓你哥繼續和那個男的糾纏不清？你哥他這輩子都已經毀在他手上了，你還嫌他被拖累的不夠慘嗎？你這個當弟弟的是怎麼想的？！”

遲雪陽愣眉愣眼地看着遲雲霆，還有他旁邊一臉愁容唉聲歎氣的佟婉。印象中他從沒見過遲雲霆用這樣大的嗓門對遲南書說過話，遲雲霆一直以這個兒子為榮，總拿他譏諷遲雪陽，什麼時候對他發過這麼大脾氣？

雖然遲南書的确膽子大了些，在飯桌上就敢直接提莊重的名字。

“爸，哥到底是因為誰才進去的，您比誰都清楚。這麼多年莊重到底是不是您以為的那種人，我相信您心裡也有數，您年紀也大了，是該安享晚年了，有的事越操心反倒越适得其反，您覺得呢？”遲南書被遲雲霆扯着嗓子罵了一通後絲毫沒生氣，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對着遲雲霆微笑着。

“你！”遲雲霆臉被氣得通紅，手指顫抖着指了他半天，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了下去。

他冷哼一聲，拿起身邊的拐杖拄起身子離開了飯桌，佟婉見狀趕忙憂心地跟了過去，臨走時不忘關切地對遲雪陽囑咐：“這幾天出去放松放松，家裡不用他惦記。”

遲雪陽沉默地點了下頭，看着佟婉扶着遲雲霆上了樓。

他有點驚訝，曾經自己這個唯唯諾諾的聽話弟弟，居然有一天能騎在他們那個暴躁的唯我獨尊的老爸頭上。

“爸現在精力不如以前了，哥，你想做什麼就随自己的意願就成，他沒力氣管你的。”遲南書不知怎麼對遲雪陽加入他公司的事異常的堅持，他拉着遲雪陽的胳膊說：“不管他支不支持，有我這個弟弟支持你呢，哥，我覺得莊重這人還不錯，你跟他在一塊我放心。”

遲雪陽瞠目結舌地看了他一會，默默收回了手。

總感覺哪裡好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南書啊，哥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去你公司也幫不了你什麼，再說了，”遲雪陽扯了一絲微笑，“我和莊重七年前就斷了，我對他也沒那想法了。”

“真的？”遲南書認真打量着他的臉，“哥，你這麼說我可不信，如果你倆真掰了，那莊重這麼多年對我，對青青，甚至咱爸咱媽這麼殷勤，他圖什麼呢？”

遲雪陽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墜落。

是啊，他這麼做圖什麼呢？

七年，再深的感情都夠被時間磨平，他自己都不太在意了，莊重還堅持什麼呢？因為愧疚嗎？

“他怎麼做是他的事，與我無關，”遲雪陽說：“不過聽你這麼說，我是得找個機會和他講清楚，讓他以後不用費那些心思了。”

遲南書看着遲雪陽漠不關心的臉，表情略凝固了片刻。“好啊，哥，你這麼想那也挺好的。”他馬上不動聲色換上了剛才的笑容，和遲雪陽繼續聊起其他的事情。

到了月亮初升的時候，遲雪陽從别墅出了門。

其實他也不想這麼快面對莊重，隻是在那個家裡待着，他總覺得有些透不過氣。這可能就是一種應激反應，即便遲雲霆已經不再吼他罵他，可那種窒息的感覺還是萦繞在他的周圍，短時間内無法散去。

他從車庫找了一輛低調點的車開了出去，沿着夜色慢悠悠在路上行駛，車窗半開着，感受着許久沒吹過的桦城的晚風。

開着車的時候，他心裡也忍不住在想。

等會見了莊重，他能說點什麼呢？

那條信息發得太快，等發出去的時候遲雪陽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對莊重發出邀約。

不過不管怎樣，這一天也遲早要來，早一點晚一點都沒什麼區别。

遲雪陽的公寓依舊一塵不染，這麼多年，莊重經常會回來看看，也會雇專門的人來打掃。這裡有他和遲雪陽很多珍貴的回憶，有時候躺在二樓卧室的那張床上，他甚至能感覺到遲雪陽好像就躺在他的身邊，像以前那樣靠在他的懷裡，從沒有沒離開過。

站在窗邊靜靜看着樓下，莊重就這麼等了好幾個小時。直到門口響起輸入密碼的聲音，他的脊背瞬間繃直了起來，克制着起伏的心跳回過了頭，看向了門口處那個剛剛打開門走進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