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什麼話都沒說，他甚至就像是沒有聽到超人說的話一樣，繼續小口小口喝着碗裡滾燙的粥。超人看着他，少年的側臉因為營養不良而晦暗，但是他在之前見過伊拉，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過去曾經見過伊拉。一位年輕燈俠的獨生子，據說稍稍有些精神方面的問題，但是并不影響生活，所以沒有在吃藥。

而那位燈俠并沒有加入正義聯盟，他表示并不是因為自己覺得正義聯盟不好，隻是因為他希望可以更多的在宇宙中冒險。他的眼瞳之中曾經閃爍着希冀的光芒，他說因為自己的妻子是一位出色的設計師，他希望可以從無數星系之中拍下美麗的東西，讓自己的妻子獲得源源不斷的靈感。

超人曾經也憧憬過這種如夢幻一般美好的家庭，不過他也相信自己會得到同等的幸福。

直到一切都分崩離析的那一天。

他張嘴，還想說點什麼，無論是安慰也好，是表示自己可以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也好，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萦繞在他心頭的是某種負罪感，他在一瞬間甚至在慶幸伊拉不會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前來援救。他有很多理由，那是當然，超人總是能有解釋的，隻是……

“哈莉·奎因，也就是小醜女，她還活着，”然後超人說，他藍色的眼睛在瞭望塔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也格外冰冷，“我向你保證，孩子，她會付出代價的。”

伊拉看了超人一眼，超人的臉上帶着一種令他難以理解的狂熱，似乎在這個時候超人希望可以證明一些什麼。于是伊拉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應該說話，即使他知道自己要說的并不是和之前一樣，溫和的安慰，他看着超人，然後問：“這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超人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他像是雕像，再好的雕像也缺乏生命的氣息，伊拉輕輕歎了口氣，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無聊，一切都沒有意義。被煮得開花的米粒在他的口腔之中散播着甜美的香氣，他卻覺得自己的嘴裡嘗到的是血與火。

“如果是為了我，我希望她可以得到法律的審判，”然後伊拉繼續說，他覺得說話是很費勁的事情，在過去他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我沒有辦法背負一個人的生死……即使她也是我的仇敵。有更适合她去做的事情，比如說被判死刑。”

“孩子，”然後超人撫摸着伊拉的肩膀，他的聲音不知道何時變得咬牙切齒，“你很冷靜，理性，而且……你以後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我不想成為偉大的人，伊拉想，我隻想回到過去，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

“但是，現在我們沒有辦法給哈莉·奎因判死刑，綠箭俠認為我可能會像是殺死小醜一樣殺了她，所以把她保護了起來，”超人說，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和嘶啞，就像是在其中盈滿鮮血，“我們沒辦法抓到她，沒辦法給他判死刑，還有蝙蝠俠……他隻是堅持着他無聊的原則，他簡直就像是對小醜着迷了……隻有責備，沒有理解，不知道我是為什麼做出這一切……”

“超人，你應該冷靜……”伊拉聽着他的聲音，下意識這樣說，然而超人瞪視向他，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染上了如同血色的混沌赤紅。

“别命令我！”人間之神咆哮着。

伊拉一把擰斷了勺子。

硬質金屬的勺子就像是玻璃一樣斷裂開來，伊拉看着微微散發綠光的燈戒，又一次感覺到了疲憊。似乎是這樣的聲音讓超人冷靜了下來，他眼中的赤紅褪去，眼神之中帶上了惶恐：“天呐，孩子，我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這樣嚴厲的，我沒有訓斥你的意思。聽着，我很抱歉，但我做不到冷靜，你可以明白的吧？”

“是的，我明白，超人，我很抱歉，我不該對你的行事指手畫腳的。”伊拉輕聲說，他将斷裂的勺子丢到一邊，他已經習慣了退讓和忍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的意識總是在兩個世界之間不斷地跳躍着，如果不去忍耐的話他就會被人看出異常。他不害怕醫生，但是他害怕從此無法生活在爸爸媽媽的身邊。

“你是個好孩子。”然後超人說，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超人的病比我更加嚴重，伊拉想，超人或許需要去看一看心理醫生。

但是伊拉也知道，自己的心理醫生一定死在爆炸中了。

超人看着面前的伊拉，伊拉溫和的态度讓他感覺一直緊繃的精神也得到了舒緩，他喜歡這個孩子。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輕松過了，在爆炸發生以來，無數慘烈的哀嚎和悲鳴一直都回蕩在他的耳畔，他被那些聲音催促着，那些人不斷對他呐喊着，他本該做得更多，更好，他本該……

然後，他的通訊器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