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轉涼,院内玉蘭樹葉子早已枯黃,但仍顫顫巍巍留于枝頭。早已不見玉蘭純白無瑕,但空氣中殘留的絲縷花香那般熟悉,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
甯霜延靜靜立于窗前,忽的一陣冷風吹過,枝葉碰撞出“沙沙”聲。
空氣中淺淡的花香也似要随風飄散,甯霜延無意識蜷了蜷手指,似是不舍。
“驸馬,天氣涼了,小滿幫您把窗關上吧。”
小滿擔憂地看着甯霜延,她早就把驸馬當做第二個主人,更何況還有公主的囑咐,要照顧好驸馬。
想到公主,小滿的眼眶又開始泛酸,不過她一定要忍住,不能惹得驸馬更傷心。
“小滿,你說她是不是沒死。”
甯霜延沒有刻意壓低聲線,她早已與賀蘭喬互交真心,知根知底。小滿作為賀蘭喬的陪嫁丫頭,也早已知曉她女子身份。
小滿怔住,她也多麼想公主沒死,可事實擺在眼前,自欺欺人隻會陳傷難愈。
“驸馬,您看開點。”
甯霜延細細盤着之前的細節,假死脫身确實是破局之法,但是以賀蘭喬的性子不可能事後也不知會她。
除非……
她根本來不及。
但是,如果賀蘭喬沒死,她會在哪裡呢?
甯霜延突然靈光一現,她快步走向書案,翻出當初賀蘭喬日日捧在手裡的圖冊。
圖冊因人日日翻閱,已然有些磨損。而磨損最重的一頁,赫然就是丹陽的。
心情複雜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賀蘭喬居然把自己也騙到了。
待再次相見之時,怕少不了她的調笑。
甯霜延摩挲着丹陽圖冊,舊事過往一直沉甸甸壓在心底,夜夜不得安眠。如今與賀蘭喬聯手已年餘,自己要做之事也已然臨近尾聲。
她松了松眉眼,看向窗外那棵玉蘭樹。
“白玉綴枝頭,無綠也無愁。”
記憶裡賀蘭喬輕軟歡快的聲音如風過耳。
甯霜延低頭,不覺唇邊挂着淺淡的笑。看來是時候去趟丹陽了。
*
丹陽。
兩位女子庭前對酌,花釀洇開滿院潋滟。
“你說你家驸馬多久能找到這來?”其中面覆眼紗的女子笑吟吟問道。
另一女子身披天水青色大氅,不着粉黛的臉上微微浮着病态的紅暈。
她舉了舉手中瓷盞,“我家小魚最聰慧了,绯娘不必着急。”
“呵呵。”绯娘嗤笑,一口飲盡花釀。“照顧你這個病秧子半月,耽誤我多少事。”
“隻求你家那位快來接手,本女子要潇灑去。”
賀蘭喬低頭淺咳一聲,“快了。”
黃昏收攏一城暖色,绯娘早進偏房睡下了。賀蘭喬攏了攏大氅,她靜靜望着黛夜冷月,素來生動的眉眼此刻也冷寂下來。
那日閉眼前甯霜延雙眸通紅,眼底含淚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裡。
小魚啊…平日冷靜理智如同化不開的寒霜,在得知她死的時候竟也會難以自持嗎?
可是自己沒有一絲欣喜,心髒好像頓頓的疼。
她們兩人都背負了太多,她不該,不該親自再給甯霜延戴上名為死亡的鎖鍊。
一滴晶瑩墜入酒中,花釀似乎也變苦了。
*
鳥鳴拉開一城煙火氣,甯霜延立身于客棧二樓,俯視着青石街道來來往往的人。
她昨夜便到了丹陽,重回故地,個中滋味難以訴說,但她來不及多想。
首要任務是,找到賀蘭喬。
如今隻身前來,京城那邊喻驚墨還能拖,但時間也不充裕。甯霜延眉頭微蹙,丹陽這麼大,賀蘭喬會藏身何處,哪裡會是足夠安全的呢?
叩叩——
“客官,您今早留在賬台的玉佩,給您送來了。”
甯霜延拉開門,“什麼玉佩?”
小二用絲巾捧着遞給她,“今早天剛擦亮,您的婢女來賬台存放行李。她說半個時辰後給您送上來。”
婢女?她獨自前來,怎會有婢女。
“好,多謝你了。”
雖然心中存疑,但還得先看看是什麼才好論斷。
她打開絲巾,一枚玉石魚佩躺在其中。看這紋路,應當是一對雙魚佩,但卻少了一半。
甯霜延指尖輕輕撫過玉佩,了然一笑,這家夥,還挺會賣關子。
她即刻出發,按照玉佩指引,找到當地魚産最豐富的漣安湖。
剛到地方,一個小乞丐便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姑娘,貧道掐指一算,不久你便會與你的天命之人相遇。不過其中頗多曲折,不如讓貧道為你指路,保你安穩尋到你的金玉良緣!”
甯霜延不動聲色,淡淡點頭,“是嗎?那麻煩小師父了。”
小乞丐聽聞喜笑顔開,伸出手掌,手心向上,沖甯霜延挑了挑眉。
“哦,還要牽手嗎?小師傅。”
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