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怎麼一點都不懂事兒!
“咳咳。”小乞丐假咳一聲,“貧道也不是天神濟世,帶路辛苦,自然是需要收取一二銀兩的。”
甯霜延也不跟他貧了,直接掏出一個金元寶放他手中,“小師父,請吧。”
拿了金元寶,小乞丐正經了不少,帶着甯霜延彎彎繞繞穿過許多小巷。最終停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宅子前,青石階上還分布着微微細苔。
“好了,貧道就送你到這了。姑娘,緣分可要自己抓住哦。”小乞丐俏皮地沖她笑。
“多謝小師傅。”
告别小乞丐後,甯霜延無意識地理了理衣袖,心跳亂了頻率。一門之隔,她卻不知怎的有些緊張。
她上前叩了叩門,然後端正地立于門前。
“哎喲,誰啊。”女子的抱怨聲随着門被拉開而溢出。
不是賀蘭喬的聲音。
甯霜延定了定神,隻見開門之人面覆眼紗,一襲紅衣,分明不是賀蘭喬。
“娘子近日可遇到過來自京城的女子?”
甯霜延手上還攥着玉佩,本想上前詢問,沒承想對方竟是位盲女。
“京城的女子啊……”
“沒見過。”
甯霜延語氣誠懇,“拜托請再想一想,她身上應戴着一枚魚形玉佩。”
紅衣女子沉吟半晌,“你倒說說為什麼找她。”
“因為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各種意義上都是。
“好了,绯娘,别再捉弄我們小魚了。”一道熟悉的女聲從門後飄出來。
賀蘭喬拿着另一半玉佩,跨過門檻,走向甯霜延。
風裡似乎飄着淡淡桂花香,烏桕樹葉也随着風簌簌作響。她身後,是整個丹陽的秋。
她停在甯霜延面前,笑得梨渦晃晃,琥珀色的瞳孔揉開盈亮的光。
“姑娘,我可是你要找的重要之人?”
“傻了?”賀蘭喬點了點她的額頭,一股清幽的香味随她動作而飄散,仿佛還有淡淡苦味。
甯霜延直直站着,手上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她卻沒意識到。
隻是搖了搖頭,“你……瘦了。”
胸腔萬千話語争着要湧出口,但喉嚨卻無限發緊,死死攔着所有。當初在政堂意氣風發,才辯無雙的甯霜延,如今竟隻能幹巴巴說出一句“你瘦了”。
“兩位,先進屋好不?”
绯娘實在忍不了了,雖然她是瞎子看不見兩個人卿卿我我,但她能聽見啊!
進了院子,绯娘伸了伸懶腰,“來得倒挺快,你倆自己叙舊吧,老娘去找小徒弟玩了。”
語罷,绯娘深藏功與名地開溜了。
賀蘭喬拉過甯霜延,在庭前坐下,“小魚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太聰明了。”她語氣親昵,還藏着一絲絲心虛。
“你傷哪了?”
“什麼……”賀蘭喬愣了愣,随即又笑得沒心沒肺,“看我這麼活蹦亂跳的,哪裡像是受傷的樣子。”
甯霜延隻是定定看着她,點漆似的眸子如是初見那般冷冽若寒星,像是浸在萬古冬夜。
賀蘭喬一閃而過的心慌,她好不容易才叫那雙眼冰霜融化,裝進人間四月天的。
不要這麼看我……
“那日,假死确是破局之法,但是以你的才智不可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這幾日我來不及細想,直到剛剛聞到你身上的藥材苦味,一切都清晰了。”甯霜延頓了頓,“為什麼你不惜假死也要脫身。”
“因為你受了重傷。”
賀蘭喬簡直招架不住,驸馬太過聰慧敏銳怎麼辦。
還有這個绯娘可坑死她了,什麼破香包,根本遮不住嘛。
“其實也沒有這麼嚴重…我都已經好了!真的。”賀蘭喬作三指狀,“小魚……”
她可憐兮兮地睜着一雙杏眼,叫人不忍。
“下次不可再隐瞞,當初合作是你先提出,那就放心多信任我一點好嗎?公主。”甯霜延無奈妥協,她知道,賀蘭喬誠心想隐瞞的事是問不出結果的,隻能自己再去查了。
“我知道啦,驸馬。”
賀蘭喬見甯霜延臉色緩和,膽子又大了起來。她勾了勾甯霜延的袖擺,語氣輕佻,“半月不見,姑娘倒是又俊了。”
“别鬧。”
如她所願,那冰雕玉琢的臉,慢慢騰起一抹紅。
像是被打了氣兒,賀蘭喬更興奮了,“姑娘,剛不才說我是你重要之人,我誇誇你,你不高興嗎?”
甯霜延自知這人又起勁了,索性扭過頭,留下半張自認為冷酷的臉。
躲,那是不可能的。
賀蘭喬伸手纏住她的發帶,輕輕晃着。
甯霜延本不欲再搭理她,卻被發邊動靜弄得心神不甯,恨恨回頭,“今日内,别同我說話。”
這就是懲罰嗎?那太重了。
“好啦好啦,小魚大人我錯了好不好?”
擡頭袅袅炊煙沒入薄雲遠山,低頭滿地枯葉浪花平鋪,女子輕靈的笑聲就盈滿整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