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秦千麟見面會談,甯霜延并沒有一口答應他的合作。
誠然她們非常需要鏡遠王的幫助,先不說之後如何,如果現今有秦千麟的加入,對付徐殷可以說是如虎添翼。
但是甯霜延拿不準鏡遠王真正的目的,也就不知對方态度如何。鏡遠王早在還未及冠之時便封了王早早離京,甯霜延對此人并不熟悉,隻怕貿然合作還會招惹麻煩。
還有骨燈一事涉及後宮,隻怕也沒那麼簡單。
甯霜延一手置于案台上撐着額頭,另一隻手握着毛筆随意勾畫,有些許煩惱。
賀蘭喬一進門就看見她自己悶悶呆着,無聲笑了笑,悄然上前。
“想什麼呢?一臉郁悶。”
甯霜延正沉浸在思緒裡,被她突然出現吓了一跳,随即又反應過來,自己郁悶得很明顯嗎?
“在想要不要和鏡遠王合作。”
沒想到還有三哥的事,賀蘭喬微微愣了愣,心中又悄然敲響警鐘。
三哥遠在西南,并且從來不關心京城的事。如今突然找上甯霜延,不知道是否在拿她籌劃些什麼,又或者知道些什麼。
“三哥找你是為了什麼?”賀蘭喬側目詢問。
甯霜延動了動手腕,筆尖飄轉,紙上赫然呈着“骨燈”二字。
骨燈……賀蘭喬腦中閃現幾個模糊片段。
對了!
她想起來了,當初皇後為了打壓正值盛寵的貞貴妃,便放出謠言聲稱貞貴妃這骨燈是用人骨所制,沾染人血陰毒邪門。皇帝聽聞之後,本欲下令将其燒毀,但在貞貴妃的極力求情下,松口将骨燈移放至冷宮,也就是賀蘭喬所住偏殿的附近。
在後來的幾個夜裡,她還偶然撞見過貞貴妃獨自前去冷宮的身影。
所以三哥要這個骨燈幹什麼?
“小喬,你對鏡遠王了解嗎?”
甯霜延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這般不知底細兩眼一抹黑,實在為難。
賀蘭喬接話很快:“不算了解。隻是年幼在宮中見過幾面,有點印象。”
本來以為深宮中的記憶已經斑駁落漆,早早被自己扔在腦後,但如今卻如此輕易就能回憶起以往那些滿是灰色的畫面。
當時自己幾歲?可能是七八歲吧。
那時候剛死了娘,被皇帝親手處死的。而賀蘭喬自然也從有娘的不受寵皇女變成沒娘的不受寵皇女,漸漸的,又變成那個煞星。
其實她也沒怎麼受欺負,畢竟都是煞星了,她也扮豬吃虎地豁的出去,暗地教訓了這些沒長眼的東西。光明正大招惹她的都倒黴了,那些宮女慢慢的也都不敢随意碰她,平白惹一身麻煩。
但是克扣她的衣糧還是可以幹的。
賀蘭喬平日懶得争,可是卻讓這些人愈發得寸進尺,給她送的淨是發馊發酸的剩菜。
吃了要去掉半條命,不吃就沒命。
她雖然覺得這樣苟延殘喘活着并沒什麼意思,但那早死娘親最常念叨的就是“喬喬,你一定要活的很好。”之類的話,活的好不好先不說,前提是要活下去。
而這些蠢貨卻非要斷她的路,也就别怪她發瘋了。
她開始裝神弄鬼,這偏殿本就荒涼,隔壁冷宮又是死的死瘋的瘋,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
烘托好氣氛,賀蘭喬準備給她們最後一擊時,卻陰差陽錯吓錯對象——就是落單的賀蘭鏡月。
他本是随着他的母後來此悄悄尋總是半夜跑去冷宮的貞貴妃,卻偶然撞見賀蘭喬的小把戲。
賀蘭喬還記得當時也才半大的賀蘭鏡月繃着小臉,冷冷吐出一句“幼稚”,明明他自己被吓得有些顫抖。
可能是太久沒見過同齡的孩子,而這個人又是她名義上的三哥,還被她吓了一跳,心中一時親切。于是他們倆就坐在偏殿門口聊了起來,賀蘭喬聽到他詢問自己為何裝神弄鬼,她如實回答,但她并不是想要賣慘,而是根本沒什麼好隐瞞的,除此之外大多數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那日之後,賀蘭喬發現送來的飯菜變了,雖然不說多好,但至少不是那些難以下咽的剩菜了。
她知道是這個大宣最受寵的三皇子暗地幫了她一把,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幫自己,或許是同情或許隻是順手,她并不在意,不過她也确實記下了這份人情。
以至于之後再見這位已長成宣朝最桀骜纨绔的三哥時,賀蘭喬也沒有生出什麼惡感。
而最後一面就是他封王前往西南那一次。
“感覺他并不算惡人。”
賀蘭喬憑着自己對這位三哥的微薄記憶,下了一個不太确定的結論。
畢竟她也并不了解賀蘭鏡月。
甯霜延沉思着點點頭,将秦千麟與她所說的一五一十告訴了賀蘭喬,“我認為合作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