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本欲離開的秦悅又折返回去。
謝隅已經離席,正在搖曳紅籠中緩緩往畫舫深處走。
陸眠跟随其後,“殿下,郭家聽聞船上動靜,已将這幾年在南方私吞的銀錢都歸還國庫了。”
謝隅輕哼一聲,“他們倒是動作快。”
“那殿下準備如何處置郭指揮?”
話剛出口,謝隅腳下一頓,微微側首,“調些一司的人,在他回府路上做成強盜截殺,不留活口。”
“是。”
陸眠領命後正準備退下,一回頭,便見秦悅繞過蜿蜒紅廊,疾步朝他們而來。
他拔出長劍攔下,“秦小姐,夜宴已經結束了。”
秦悅聽着腦内系統的倒計時,飛快思考說辭。
“是這樣的,我忽然想起一樁事,想跟王爺探讨一下。”
陸眠身形不移:“有什麼話,秦小姐就在這說吧。”
她與謝隅現在的距離少說也有兩米,根本達不到系統要求,何況中間還擋了個極其護主的陸眠。
時間隻剩下三十秒了。
秦悅取下腰上系的荷包,開始胡編亂造:“今日多謝王爺招待,臣女無以為報,唯荷包一枚聊表謝意。”
陸眠:“小姐将荷包交予我便可。”
秦悅看了眼謝隅,他負手站在那,沒什麼表情,也不開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望了過來,似在揣摩。
“呃,荷包之香是我特意調制的,怕不合王爺心意,便想着能不能請殿下先試聞一下,我好改進。”
送個荷包而已,就讓我近一下他的身怎麼了?!至于這麼警惕嗎!
陸眠看向自家主子,沒得來他應允,又繼續道:“殿下還有要務在身,不如小姐先留下荷包,若有不妥之處,改日我再送至通判大人府上。”
[警報!可預測性危機倒計時:15秒]
她急中生智:“我觀殿下氣色不太好,不如我為殿下把個脈?一下就好,很快的。”
“是麼?”謝隅突然開口,眼裡寫着“我看你怎麼演”幾個大字,“秦小姐不妨詳細說說,從哪看出本王氣色不佳的。”
秦悅恨不得抓起荷包扔在謝隅頭上。
她真希望殺她的人選炸船這個方式,讓她和謝隅同歸于盡。
[可預測性危機倒計時:5秒]
真服了!謝隅你再不讓我靠近我馬上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倒計時3秒]
[2秒]
時間似乎被凝固在一瞬間,轉瞬之間她身前便多出一道塵白人影,手臂被人扯住,頭頂飄來一句陰沉沉的話:“别動。”
秦悅沒聽懂這話,蓦然擡頭,卻是瞳孔驟縮!
一支冷箭“嗖!”地穿過層層門扉,帶着摧枯拉朽之勢精準無比地朝她射來!
電光火石間,身前驟然晃現一紙折扇,硬生生被長箭穿透。
泛着寒光的冷鐵箭矢停在她眼前,隻要再向前一寸,便能深深刺入眼瞳、穿透她的顱骨!
“有刺客!保護殿下!”船上侍衛頃刻長劍出鞘,接二連三護于船外長廊,将畫舫圍了個水洩不通。
謝隅自扇上取下長箭,五指一緊,隻聽“咔嚓”一聲,那箭被他折成兩段。
“好大的膽子。”
他揚手将殘箭抛下夜河,對陸眠道:“抓活的,撬開他的嘴,看看誰是幕後主使。”
“是!”
整條夜河自冷劍穿河而來後變得混亂不安,遊船的世家子弟皆躲進各自畫舫内,生怕下一箭會往自己船上射來。
如此動蕩之中,謝隅側目看剛從驚險沉浸中回神的秦悅,輕笑一聲,道:“我還以為你不知何為懼怕。”
不知為何,望見她這副神情,心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竟是——原來她也有這麼害怕的時候。
無論是被歹人綁架、差點失去清白,還是親眼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她都沒有半點懼色。甚至在被掐住脖頸、即将命喪黃泉時都能勉強鎮定自若。
謝隅一步步走到今日,從屍山血海中撐劍而起,自萬馬千軍中沖鋒而出,逐惡劍下死魂無數,卻唯獨沒見過這樣——
像是死過一次的人。
秦悅摸不清他這話的意思,隻擡起頭與之對視。
她看見謝隅纖長的睫毛在宮燈相映下投出一片陰翳,眼底是少見的笑意,但這笑在秦悅眼裡卻生出少許詭谲。
她愈發捉摸不透這個人了。
要說之前幾次都沒這麼狼狽,是因為她對自己手裡的藥很有信心,那是她擅長的領域,她知道不會失敗。
可這一回,她能否活命全寄托于另一個人身上,而這個人又行事古怪,反複無常,她沒有任何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