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誰把這祖宗給請來了?!”
清塵書院,春晖廳。
春晴裹着三道大搖大擺的身影斜入廊下。
潘月盯着廊下倒影,心下正揣度來人身份,一聲低低的咒罵落入耳中,她下意識擡起頭看,卻是組了今日局的周道,怕中途生變,緊擰着眉頭,雙手交疊,神情很是為難。
清眸忽閃間,潘月錯步上前,看了看他神色,又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門邊,眯起眼,低聲道:“周相公,那三位郎君是?”
“哎!”
周道一聲長歎,别開臉,擡頭瞟了眼潘月,又側目瞄了眼穿經廳門而來之人,輕聲道:“為首那小郎君名作宋岱,豐姿雖不俗……娘子不知,宋小郎君的父親是本縣縣尉,宋明。宋縣尉夫婦老來得子,平日裡全家上下當眼珠子般捧着、護着……也不怕娘子笑話。”
周道湊上前,聲音壓得更低:“今日席宴,某最怕的就是宋岱他幾個不請自來!”
“這是為何?”
潘月面露不解,擡頭瞧見春晖廳上下仿佛鹌鹑似的一張張縮起的面容,眉尖微颦,輕道:“院中學子以宋公子為首?”
“自小被慣壞了,在學裡同樣目中無人。仗着宋家門第,對幾個性子軟的時常頤指氣使、作威作福。”
周道忍不住歎氣,聽清潘月的話,又搖頭道:“此為一。更緊要是,武大既在縣前賣炊餅,同在縣前營業那燕子堂的徐掌櫃,娘子可見過?”
潘月眉心一跳:“燕子堂?”
“是!”周道朝門口方向努努嘴,又道,“燕子堂的徐掌櫃,是宋家女婿,宋岱的姐夫!若被宋岱知曉,今日的試吃宴是為迎夏宴,怕是……”
“喲!娘子瞧着面生!”
周道話沒說完,宋岱已大步邁過春晖廳的門,垂目瞟了眼桌上,滿臉不屑哼了一聲,而後一手叩着桌面,不緊不慢、冷眼冷眼掃過衆人。
周道連忙住了口,側過身。
撞上潘月不閃不避、噙着打量的目光,宋岱叩着桌面的手倏地一頓,眼裡藏着陰冷,唇邊噙着不懷好意的笑,兩眼盯住潘月,徐徐上前道:“長得倒是……”
潘月面前丈餘,他停下腳步,雙手環抱胸前,眼裡閃動着明晃晃的欲念、垂睨着潘月。
少頃,他輕嗤一聲,妄圖用言語折辱她般,朝點頭哈腰近前的左右跟班遞出了個眼神,言語孟浪道:“纖腰袅娜、玉貌妖娆,真真比春香樓的婆娘還要風情!”
廳中上下倏地一靜。
“哈哈哈!”
左右跟班眼神交彙,明白他話中意,立時盯着潘月,笑得前仰後合。
“你、你們……”
周道倏地上前半步,正要喝止,餘光撞見宋岱輕飄飄落下的目光,身形一僵,顧忌着什麼般,側過身,似在身體力行:眼不見為淨。
潘月右首,本該比周道更在意她名聲的武大兩眼發怔,瞄了眼宋岱,又看向潘月,讪讪轉過身,如往日般縮着脖、躬着腰,仿佛與他無關。
潘月瞟他一眼,并不以為然,隻盯住了宋岱,片刻,轉向神色憤懑躬身在旁的王伯道:“王伯,今日書院裡吃的蒜泥狗肉?”
“蒜泥狗肉?”王伯神情一怔,瞟了眼宋岱,又拱手朝潘月道,“娘子說笑,書院裡不曾吃過這道菜。”
“若非蒜泥狗肉……”
潘月眉尖微颦,仿佛滿目不解掃顧着左右,右手扇了扇風,捏着鼻子,擡頭朝左右道:“春晖廳内怎會如此臭不可當,有人在噴糞般?”
“噗嗤!”
有學子會意,噗嗤笑出聲。
四下齊齊轉過臉,不少漲紅了臉,忍俊不禁。
“你?!”
宋岱初時不解,聽懂旁人的笑,勃然大怒,驟然退後半步,指使左右道:“你們兩個,給我把人抓住!”
“是!”
“郎君放心!”
兩名跟班朝側裡輕啐一口,撸起袖子,氣勢洶洶上前。
“郎君!郎君息怒!”
似終于想起自己與堂下娘子表面上的夫妻關系,又似擔心他幾個動了真格,影響自己的炊餅生意,踟蹰再三,畏縮在旁的武大終于拱着手上前,堆起滿臉可笑的褶子,哈着腰讨好道:“婦道人家不知事,沖撞了宋郎君,還望郎君莫怪!”
“你是哪個?”
宋岱一臉嫌棄地甩開被他碰過的衣袂,兩眼在他兩人臉上打了個圈,看出什麼,冷哼一聲,滴溜着雙眼,神情不善道:“婦人愚昧,要本公子原諒卻也不難!”
武大眉梢帶喜,兩眼放光道:“宋郎君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宋岱輕嗤一聲,挑眉睨着潘月,神色倨傲道:“隻要你家娘子,當着這滿堂學子夫子的面,親手伺候本公子我吃個炊餅。”
“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