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已經走了,但是那裡依然有人在。
黛玉扒着門框,小心翼翼地探出上半張臉,露出兩隻眼睛朝醫務室裡謹慎地張望。
與晴雯一對上視線,她又瞬間閃電般縮了回去。背靠着門闆,黛玉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這有什麼好躲的?這一躲豈不是更尴尬了……黛玉臉紅紅地深吸一口氣,再次走進醫務室。
“晴雯,你現在感覺還好嗎?”黛玉一邊往裡走,一邊關切地看着她。為了打破尴尬,她開啟了話題。
說完她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晴雯的狀态肉眼可見的很奇怪,自己幹嘛多此一問。
晴雯也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但是黛玉覺得自己被她在心裡吐槽了一百句。
黛玉連忙繼續把話題進行下去,将剛才操場上的情況說給晴雯聽。
晴雯昏倒的時候,操場上正好結束集體站軍姿,大家都很累,很多學生直接就地坐下了,所以晴雯暈倒的事暫時還沒有鬧到衆人皆知。她倒下之後,站在她身邊的珍珠一把抱住了她。王夫人也還算有些良心,連忙叫1班的教官過來處理這件事。教官原本想找個高大的男生把晴雯背到醫務室去,是□□動提議,讓她背過去。寶钗是班長,黛玉不用随隊訓練,所以兩人也被派去陪同,并且還被要求趕快聯系班主任。
钗黛跟在珍珠後面。剛剛才站完軍姿,寶钗走路顯得有些步履蹒跚,但是珍珠卻離奇地依然健步如飛。珍珠讓她們慢慢走,自己先送晴雯去檢查,說完,便小跑起來。
黛玉連忙從挎包裡将班機掏出來。這是王熙鳳放在班裡的老年機,她不在學校時,如果有突發情況,同學們可以靠它随時專線聯系王熙鳳。黛玉捧着手機點開通訊錄,有些猶豫應該怎麼給王熙鳳說這件事,求助地看了一眼寶钗。寶钗接收到她的信号,接過手機,毫無遲疑地點擊撥号,然後流利地向王熙鳳講清楚了整件事情。
王熙鳳左手拿手機,右手腋下還抱了個挑好的西瓜。此時一聽到薛寶钗說有人暈倒了,連忙把西瓜一放,朝攤主擺擺手,瓜也不要了,對着手機說她馬上回來。
钗黛這時也總算走到了醫務室附近。兩人對視一眼,都隐約聽到房間裡傳出來晴雯高聲哭訴的聲音,但是聽不清内容。還沒等兩人商量好要不要進去,她們又看到珍珠一邊抹眼淚一邊朝走廊的另一頭沖了過去。
寶钗連忙準備跟上去,讓黛玉在原地觀察晴雯的情況,等校醫回來。
黛玉拉拉雜雜說了這麼多,晴雯隻是一言不發,黛玉覺得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并沒有專心在聽她講話。
這時,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甩着手上的水,走進了醫務室。正是校醫院今日的值班醫生,胡君榮。
胡醫生看見病床上有學生,連忙将手上剩的幾滴水在衣服上擦擦,招呼晴雯過來。
黛玉本來做好準備要憑借一米五的身高攙扶一米七的晴雯過去,晴雯搖搖頭,自己慢慢走過去,坐在凳子上。
胡醫生例行公事地問了晴雯的情況。因為是個男醫生,晴雯也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說自己是痛經。
胡醫生聽了,往電腦裡的病曆裡打了幾個字,指揮林黛玉拿着紙杯去走廊飲水機去給晴雯接點熱水。
胡醫生再看了下晴雯,見她臉頰紅撲撲的,想了想,從桌子上抽出一支體溫計,說:“你量下體溫吧,看看是不是發燒了,或者中暑了。我再給你開點藿香正氣液。”
校醫院隻有藿香正氣液,應付一般的小病也夠用了。如果一支不夠,那就再來一支。
藿香正氣液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隻能拿出萬能的轉診單,讓班主任趕快帶着學生去附近的三甲醫院看病了。
晴雯接過體溫計,蔫蔫地靠牆坐着,呆呆地看着時鐘。
珍珠現在在哪裡呢?
珍珠現在坐在機房裡。
校醫院所在的這棟樓叫做藝術樓。它離操場并不遠,一層是醫院,再往上走是實驗室、舞蹈教室、音樂教室、機房。現在不是藝術生訓練的時間,走廊上空無一人,冷冷清清。
珍珠悶頭朝上爬樓梯。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場,最好是天台。
走到盡頭,卻發現藝術樓的天台被鐵欄杆封死了,樓道裡也積滿了灰。
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黴了,想做的事情沒有一件順遂。晴雯這個沒良心的,她們認識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很直白地表達過對于彼此的重視,但是她也以為對方是真心把自己做朋友。
就像她知道晴雯做藝體生的辛苦一樣,她以為晴雯也能懂自己在王夫人身邊的不容易。
但是她怎麼能這麼說呢?說她甘願一輩子做别人家的下人。她努力學習,認真生活,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跟賈家,跟王夫人切割開來,再也不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忍不住站在髒兮兮的樓道裡痛哭出聲。
她哭得太認真,沒有注意到走廊裡有一扇門靜悄悄地打開了。
一個戴着眼鏡,身穿格子衫,面色淡漠的女孩站在門邊,悄不出聲地看着珍珠的眼淚從爆發到逐漸止住。
女孩冷不丁地突然出聲:“你怎麼了?”
寶钗氣喘籲籲地從樓梯口走出來,正巧撞見這一幕。
“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