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又是因為什麼起的?你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叫做醜奴呢?”
醜奴歪了歪頭,一邊擡手将土粒重新抹勻,一邊解釋說:“我家那裡有個說法是,賤名好養活。我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太弱,家裡人怕養不活,所以就給我取了個乳名叫做醜奴,後來……後來我就入宮了,也沒有機會給我取了。”
講述的中間,可疑的斷了一下。
畢竟入宮對醜奴而言,一定是一段痛苦的記憶。
高米兒識趣的不再追問。
醜奴按照她的要求,教會了她煎炸烹烤等等食譜常用字。
高米兒學習的興趣很是高漲,醜奴示範上一遍,就要自己反反複複的練習上好幾遍,盡力做到每個筆畫都與醜奴的筆畫相近,甚至連撇捺的角度也要與醜奴的一模一樣才行。
一口氣學了個十來個字。
“今天就學到這裡吧,回去好好消化消化,免得貪多嚼不爛。”
醜奴勸道。
“這些東西不過是馬馬虎虎,明天我來的時候你盡管考我,我要是錯了一個,就管你叫爺爺。”高米兒很有自信的拍胸脯保證。
但握筆了一整個時辰,她也覺得手累得慌,連帶着半個手臂與肩膀都是說不出來的酸痛。
站起身活動活動頸肩與手臂,醜奴立刻體貼的湊上前,為她按摩肩膀。
他的手法當真不錯,高米兒隻感覺肩頸出的肌肉都緩緩舒活起來,在他的揉捏下慢慢重新變得柔軟,而不是僵硬的一塊兒……
讓人舒服的直哼哼。
“又會寫字,又會按摩,還都做的這麼好。醜奴你真的是多才多藝啊……”
高米兒惬意的眯眼享受,忍不住開始幻想他們倆美好的未來。
“等我出宮以後,我去當私廚,你就給我打下手。我們專門去給那些有錢的高門做宴席,工錢高得很呢!等咱們攢了錢,也能在京城買個小院子,那日子!啧啧啧!”
醜奴按摩的手微微停了停,聲音裡是淡淡的惆怅。
“是的,姐姐再過幾年就能出宮了呢?到時候一定能大展拳腳,有一番事業的。”
宮女二十歲就可以選擇出宮,而太監卻不行。
高米兒意識到了醜奴的隐隐擔心,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每年都有太監生了惡病,落了殘疾的被提前放出宮,其中自然有渾水摸魚出去的門路。我們多攢幾年銀子,上下打點一二,一定就能出去了!”
“是麼?那真是太好了……”
醜奴的按摩真的有效,等到晨起去禦廚房的時候,竟然也不覺得手腕疼。
高米兒一邊看着火,等蒸鍋,也要見縫插針的拿着半個冬瓜,精心雕琢練習刀工。
青果也坐在旁邊,抱着另外半個冬瓜,雕刻得脖頸酸疼。
高米兒用刀飛快,力度把握剛剛好,一刀下去心中有數。繁複喜慶的圖案在青色的冬瓜皮上緩緩浮現,栩栩如生的龍鳳圖案已經勾勒出了大半。
青果看看自己手下的牡丹圖案,剛剛感覺不錯的圖案,可和高米兒的一對比,就顯得遜色了起來。
線條畫的不夠圓潤,速度上也慢了一大截。
“你這丫頭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得,怎麼什麼都學的這麼快。”青果嘀嘀咕咕,伸長脖子去看高米兒雕刻的冬瓜盅。
越看越想把自己的給丢了,明明當初雕冬瓜盅還是自己教給高米兒的,怎麼這麼快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高米兒吹了口氣,用刀尖挑出龍的眼睛。
長舒一口氣,拿着冬瓜盅在青果的面前,詳詳細細得教她。
“雕刻的時候,手腕不能僵硬,用刀要幹淨利索,這樣雕刻出來的才能線條柔和。”
青果歎了口氣,高米兒性格純善,對朋友更是一片真誠。
在她面前,從不藏私,連廚藝心得也毫不猶豫的傾吐而出。
這樣好的心腸,不說廚藝,光是境界,就要比崔福高上好幾個台階。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門被推開。
掌事的張嬷嬷走了進來,高米兒和青果慌忙站起身來。
冬瓜咕噜噜得滾到了地上。
張嬷嬷動了動鼻子,低頭看了一眼爐火。
“火裡面放了核桃殼?你心思倒是巧。”
“這樣蒸煮出來的東西,會多一層清香,是奴婢自己想出來的。”
“就你鬼點子多,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嬷嬷。”
青果偷偷給高米兒做了個鬼臉,高米兒咧了咧嘴,跟着姑姑走了。
“時間過得好快,你已經入宮六年了。嬷嬷我無兒無女,心中一向是将你當做女兒來看待的。”
張嬷嬷輕抿一口茶,眯眼看着高米兒。
“若不是張嬷嬷搭救,将我從浣衣局救出來,奴婢早就死在那年冬天了。嬷嬷對我的好,奴婢自然是謹記于心的。”
高米兒低着頭,從袖口裡翻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這是這個月貴人們賞給奴婢的,奴婢實在用不上這樣好的東西,還望嬷嬷笑納。”
張嬷嬷捏了捏荷包,滿意得笑了笑,言辭更加親近。
“我們是同鄉,自然要守望相助嘛。”
“不過……在禦膳房,不僅要有廚藝,也要有一顆七竅玲珑心。我大可把話放到這裡,你若是順了我的意,将這件事辦好,你便平步青雲。若不成……”
窗外落葉飄落,沙沙得響聲聽的格外清楚。
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高米兒愣在原地,喉嚨嘴巴像是被鎖住,再說不出話來。
張嬷嬷伸出手,手中靜靜地躺着一個紙包。
“若不成……宮中可不會養活知道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