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醜奴特别缺少陪伴與親情,于是每次高米兒來的時候,都會竭盡所能的将好東西都拿出來,帶着惹人憐惜的讨好意味。
像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幼崽,渴望着高米兒能夠來給他關愛。
“我明天也會來看你的,晚上還是要好好睡覺,這樣才能夠長高。”
“真的麼!太好了姐姐!”
醜奴興奮的拽着高米兒往屋子裡走。
醜奴每日居住的地方是啟辰殿的偏殿,這裡年久失修,破敗的很。
房間空曠,即使燒了炭火也無濟于事,依舊寒冷。
高米兒曾經好奇,為什麼醜奴不住在宮人集體居住的角房,而是獨自一人住在這裡。
醜奴說是為了讓宮殿内有人氣,能夠更好的保護宮殿,才會安排宮人入住的。
“沒有人氣兒的房子,即使用了再好的料子,空了三年之後,也會倒塌的。”醜奴如此補充道。
高米兒對此似懂非懂,但是她覺得,如今的啟辰殿要比原來有“人氣兒”多了。
啟辰殿已不是第一次來時,死氣沉沉的模樣。
桌子上放了一盞明亮的油燈,散落着幾張粗劣的紙,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是高米兒的,清晰工整的字迹是醜奴的。另外還有草編的籃子,裡面裝着的是高米兒送來的糕點幹糧。
燈油,點心,紙筆,針線,舊衣服……
高米兒送來的這些小東西,不知不覺得改變了這裡。
“姐姐你先坐着,我去給你泡茶。還有上次你帶來的桂花糕,我這裡還有好多。”
一進屋子,醜奴就忙得團團轉,恨不得有三頭六臂,将所有的好東西都擺到高米兒的面前。
“先别忙這個,醜奴,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高米兒一臉神秘,将醜奴拉住,掏出一個薄薄的小冊子來。
醜奴接過還帶着體溫的冊子,低聲念出了封面上的文字。
“三字經。姐姐,你這是從哪來的。”
高米兒咧嘴笑了,得意洋洋的說:“這可是我和掖庭中的宦官換的,這可是聖賢書,是那些書生們看的呢!”
“聖賢書,應該很貴吧,用多少東西換得。”
醜奴翻了翻手中的三字經,擡頭問道。
“管他多少東西,隻要對我們醜奴有用,我一定拿下!”高米兒神采飛揚,拍了拍醜奴的腦袋:“你好好讀這本書,日後定然會有用的。我們醜奴這麼聰明,又會寫字,日後定然是會有大出息的。”
唯恐醜奴心裡過意不去,高米兒又連忙補充道。
“那些能夠識文斷字,還能通讀經書的太監能夠去樞密院伺候當值,到時候月錢多,活兒也輕巧呢!等那個時候,我們醜奴有出息了,我還能沾你的光呢!”
“姐姐——”
醜奴輕輕的叫了一聲,張開雙臂,猛得将高米兒擁入懷中。
高米兒回抱過去,用手輕拍醜奴的肩膀。
“當然姐姐也會努力提升廚藝,一步一步,在禦膳房闖出一片天!”
“嗯。姐姐一定可以的。”
醜奴将頭從高米兒的肩膀擡起,目光澄澈,滿滿是對高米兒的信賴。
高米兒拉着醜奴坐下。
兩人已經是好幾天沒有見到,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醜奴想說這幾日啟辰殿内的花草飛鳥,高米兒想說宮中的那些瑣碎見聞。
無論高米兒說些什麼,醜奴都興緻勃勃得回應。
平平無奇的一件事,都變得妙趣橫生起來,連帶着這幾日的疲乏都在歡聲笑語中消失不見。
“罪臣家眷奴仆全都被貶入掖庭,那豈不是全家都要進去,他們一起做事麼?”醜奴好奇的問道。
高米兒臉上微微僵硬,想起那日在掖庭的見聞,心中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成年男丁發配邊疆,未成年者受宮刑,女子則入掖庭為奴。除去年紀小的孩子能跟着母親,其餘的都四散在掖庭各處,相見容易,做事已不在一處了。”
醜奴提起這話頭,高米兒不由得回想起去掖庭那日的見聞。
張嬷嬷心急煎藥,第二天就帶着高米兒去了掖庭。
二人離開禦膳房旁邊宮人居住的屋舍,從西角門出來,低着頭順着長街一直走,直走到腿酸又往東拐,約莫走了有一個時辰。
直走到宮門前,高米兒偷偷擡頭瞄了一眼後又低了下去。
隻見得朱門上兩個碩大的獅銜銅環,金燦燦的晃人眼睛。左右兩邊各一帶刀披甲的侍衛,表情嚴肅。
張嬷嬷遞上代表身份的令牌,又畢恭畢敬的報上姓名:“奴婢禦膳房孫氏,與廚娘高米兒。前來挑選今年腌菜所用的陶土缸。”
跨過門檻,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些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