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時，她好像也能夠飛躍皇宮的重重宮牆，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

“昨日因為一道醬焖小肚，崔樂師傅和王福貴師傅又大動幹戈了一場，李嵩師傅繼續火上澆油，到處挑撥。康師傅有心和稀泥卻一張口就被他們駁回來，那場面，真是難看。”

高米兒扯了扯嘴角，臉上滿是嫌棄。

小的時候感覺長大後成為主廚後千好萬好，可等到真的長大了見到了禦膳房中那些永無止境的内鬥，心中隻覺得厭煩。

“崔家和王家都是名廚世家，他們兩家的矛盾不可調和。相互制衡，但也都不會鬧大，畢竟半斤八兩，誰也不能真的把誰給消滅了。”醜奴條理清楚的分析起來。

“康師傅是沒有根基，全憑本事立身的，年紀又最輕，還是女子。難免被蠢人輕看些。李嵩師傅的背景來自後宮，他原先是貴妃家的家奴，後來才進了宮。他背景最硬，誰都不想跟他碰一碰。”

“那他每天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是為什麼啊？”

醜奴清咳了兩下。

“可能隻是嘴賤吧。”

高米兒被逗得噗嗤一笑。“最近的書讀的怎麼樣了？明年你就到能去樞密院的年紀了，我給你想想辦法，塞點銀錢試一試。”

宮中太監有粗通文墨者，可入樞密院做些抄送的活計，好這樣的活兒總歸輕巧舒服些。

“日日都讀書，并無懈怠。論語大學中庸都已經爛熟了，最近還在看戰國策……”

聽着醜奴詳詳細細的說他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高米兒頻頻點頭。經曆過十四歲那年的絕望之後，醜奴迅速的振作了起來。

高米兒看着醜奴出了神。十七歲的少年人風華正茂，普通的黑色宮服也穿得有幾分英姿飒爽的意味，暗紅色的腰帶掐出少年人勁瘦的腰肢。談笑間，丹鳳眼中帶着清澈的笑意。

她的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她的弟弟會識字又長得好看，以後一定會有大前途的。

“……禦膳房内明争暗鬥尚且層出不窮，樞密院更不會是安生之地。不如老老實實代人寫信攢點銀錢。”或許因為小時候受過欺壓，醜奴對這些宮中傾軋之事看得很開，也很厭煩。

“等以後我們出宮了就去京城開一家小小的食肆安生度日。你通文墨，我有手藝，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高米兒用力拍了拍醜奴的肩膀，暢想兩個人美好的未來。

“姐姐開的食肆，生意一定會很好的。到時候我給姐姐當跑堂，報酬就是每天一日三餐就夠了。”醜奴順着高米兒的話往下說，那美好的幻想就在兩人面前徐徐展開。

那樣平靜祥和的日子實在讓人心馳神往。

“姐姐好久沒來啟辰殿了……”

醜奴突然說道，他的目光像是被遺棄的幼犬一般。

高米兒瞬間心虛起來，最近忙于開發新菜式确實許久沒去找他了。算算日子，竟然有一個月了，怪不得醜奴今天自己找上門來。

“初三，我初三那日不當值，到時候去找你好不好，給你帶你愛吃的蜜餞。”

……

還沒進屋，青果就迎了上來。

她長得個子嬌小，臉色紅潤，配上一張小圓臉，看起來俏麗得很。

“嘿嘿，怎麼回來這麼玩，在外面幹什麼呢？我可是聽人說，你和一個俊俏的少年在外面站着呢？”青果雙手叉腰，開始審問起高米兒來。

“瞎說什麼呢！那是醜奴，你知道的。”

宮規森嚴，但人畢竟不是冷冰冰的木頭，七情六欲在所難免。宮中對食之事都隐藏在水波之下，悄無聲息的進行着。

青果大失所望，撇了撇嘴。

“切，我還以為廚瘋子開竅了呢？難得我還興奮了一下。”

“呀，臭丫頭，再胡言亂語我就踢爆你的屁股。”

兩個人笑嘻嘻的鬧成一團，青果一邊躲一邊笑：“要是長成醜奴那樣，是個太監我也心甘情願！”

“你今天是真的不想活了——”

高米兒佯裝憤怒，提起裙擺追着青果跑，兩個人繞着屋子裡的小方桌，追趕起來。

青果個矮腿短，沒跑幾步就被高米兒抓住。

兩個人掐成一團，像是重新變成了兩個小孩，胡鬧起來。

互相撓癢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一同滾到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笑壞了，笑壞了……笑得我肋骨疼……”

青果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說。

“肋骨疼，那就取出來剁開做成紅燒小排吃吧！”

“廚瘋子，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我才沒瘋，我這叫專業……”

二人躺在床上也不忘鬥嘴，青果猛地一翻身，高米兒以為她還要再戰，趕緊縮成一團防禦起來。

“我不撓你癢癢了，我跟你說真的。”青果的眼睛又黑又亮，她認真地說：“要不你給我當嫂子吧！”

“啊？”

這又是鬧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