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衣起身,重新點亮了燭火。
“差不多到了快出宮的年紀了,更何況禦膳房裡我也沒什麼好學的了。趁着年輕出去闖一闖,總比龜縮在宮裡每天毛驢拉磨好。”
高米兒将自己心裡的打算說出來,隻覺得胸口那股郁結之氣舒展開來。
“我明天就去找找門路,塞銀子把你也送出去……到時候我們就在宮外一起經營一家食肆怎麼樣?”高米兒轉頭看向醜奴,挑了挑眉毛,語氣中滿是向往。
“到時候不用顧及宮規禁忌,我要天天吃蔥蒜,夏天猛吃西瓜。”
宮外的世界一定是自由的。在宮牆中壓抑已久的她此時此刻最渴望,最向往的東西。
燈光照射下醜奴的臉色晦暗。除了他們初遇那天,她從未見過溫文有禮的醜奴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是不情願出宮麼?
高米兒心頭一動,太監不比宮女。若是出了宮就會被恥笑,被歧視。
或許因為這個原因,醜奴并不想跟自己一同出去,原先說的也是順着自己的場面話。
她幹巴巴的說:“怎麼樣?是不是想想也挺美好的。”
“出宮麼,那真是太好了。宮外世界寬廣,憑借姐姐的本事,一定能夠有所作為的。”
醜奴的嘴角上揚出适當的弧度,但眼神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卻讓高米兒心裡怪怪的。
“是……是啊。”
“時候不早了,姐姐快些睡吧。”
燭火被吹滅了。
想要說出的話憋在喉嚨裡,不知道該不該說。
思緒像是長了草,心裡亂糟糟的。醜奴識字又生的好看,什麼時候進了樞密院當差也說不準,也許他留在宮裡才是更好的選擇。
雖然他現在很黏着自己,可是前程和個人感情擺在一起,如果猶豫起來也很正常。如果直接問,挑明了又會讓彼此尴尬。
借着月光,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不斷顫動的睫毛。
醜奴抿了抿嘴,一瞬間想要說出真相卻又被理智壓了下去,這皇宮是吃人的地方,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就會被卷進去,永無葬身之地。
他躺回地上,安靜地數高米兒的呼吸聲,直等到呼吸聲慢慢延長,變得規律起來。
夜色深沉。
高米兒第二天醒來時心情還是很微妙。
“姐姐,時候不早了。”
臉上被溫熱的濕帕子擦着,就這樣舒舒服服的喚醒,一睜眼又對上醜奴那張毫無瑕疵的帥臉。
本該是心曠神怡的。
但是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好像喉嚨裡塞了芋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她匆匆得吃了兩口醜奴準備好的早點,就腳底抹油趕緊溜了,她擔心自己再待一會兒回忍不住問一問醜奴具體是什麼意思。
看着高米兒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醜奴臉上的笑意迅速消失。
轉身往啟辰殿的别院,擡腳就将門踹開。
手腳都被捆住,整個人被固定在一個大缸上,嘴裡被塞得結結實實,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滿是灰塵,後背一個完整的黑腳印,臉上更是鼻青臉腫。
“唔唔——”
簡老三從睡夢中被強行吓醒,口齒不清的尖叫起來。
猛然一動讓他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一躺,那個青花黑底的瓷缸被他用力帶倒。像是一個翻了蓋的烏龜一樣狼狽得在地上扭動。
他瞪着眼睛,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醜奴,像是看到了鬼一樣,瘋狂搖頭抗拒,撕心裂肺的發出“嗚啊唔唔”的聲響。
“唔唔——”
“敢叫的話,我就直接一刀捅死你。”
聲音溫和,其中蘊含的寓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簡老三頭發散亂,眼含熱淚,重重點頭,身體力行的保證自己絕不出聲。
“說吧,你的條件。”
用手抓着缸邊兒将人正過來,簡老三喘勻了一口氣,擡頭斜看着少年的側臉,口氣極為認真。
“聞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語氣铿锵,像是戲台子上的忠臣。
“我哪兒來什麼黃金台上意,不過是在這裡混吃等死的縮着,你找錯人了。”
醜奴挑了挑眉,擡腿一腳将簡老三重新踹翻在地上吃灰。
“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定說對,一定說對。”簡老三求饒,小聲的說。
醜奴把他扶起來。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簡老三扯起嘴角,擡頭看着醜奴,說:“這回總歸沒說錯吧。”
閃着寒芒刀子已經放到了脖頸邊,猛得向下一挑,向着繩索而去。
“你曾是王侯,我曾是将相,如今一個被幽居多年,一個被關進掖庭。落毛鳳凰不如雞啊。”簡老三手忙腳亂的解開身上的繩索,臉上帶着莫名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