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憋着笑,趕緊後退了半步,确保臉不會入鏡。
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姑父在單位雖然算不上業務專家,與人打交道倒是如魚得水,隻可惜碰上周可盈,不吃他打太極那一套,必須先回答她的問題。
“他和我說,女朋友在我們小區裡,被一群人灌醉了,聯系不到,需要接出來。”周建宇一句話概括了韓北霆和他哥們兒編的劇本,接下來又開始講真實經過,“他是我們下面單位的實習生,他爸找到小胡,小胡求我幫忙。他爸和小胡是老鄉......”
小胡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周建宇的工作她除了大概知道在哪棟樓,其餘一概不知。
“小胡?”她還是謹慎地打斷了這聽起來有點複雜的關系網。
“你們見過的。”周建宇回答,“上個月我們碰到的那次,你記得嗎?”
她忽然有了印象,一聲嗤笑,在前台剛得知消息時,心裡有過些猜測,現在想來真是給韓北霆擡咖了,以為他家用錢買到和周建宇平起平坐的機會,搞了半天隻是找周建宇的下屬買到一份實習。
老廢物費盡心思把小廢物這種爛泥按上牆,真不如給他買個新遊戲機萬一暑假,省錢又省事,皆大歡喜。
周建宇終于得到繼續問的機會:“所以盈盈啊,他到底是為什麼進去的?他給我發了合照,還有那女孩不回信息的聊天記錄,那個女孩真在我們家嗎?我剛才想到了,會不會真有那麼巧的事情,但我想在我們家不會有那種party......”
聽到聊天記錄幾個字,一旁的周維心中一緊。
手不自覺地摸出口袋裡的手機,趁他們父女二人扯皮的時候,又翻開黃雅心的微信。
姑父不會在這事上亂說,而且韓北霆為了讓姑父相信有這件事,必然要做戲做全套。
他更傾向于是他身旁那人支的招,就像剛才那番話,那哥們兒也能聽得更明白。
黃雅心的頭像是一幅抽象畫,他剛才加上好友的時候,一群人你推我搡地争誰的牌點數大,他卻隻顧思索這畫在哪本書裡見過,是個什麼意境。
他要微信的方式也挺耿直的,等不及慢慢熟絡起來創造什麼自然的交集,直接說,我是周可盈的表哥,不是那種沒眼力價的親戚,我們從小就經常一起玩,現在也周周組局,你常來玩呗,下回我順路接你來。
還真就叫他加到了,周可盈給他小聲潑冷水,說你不會就是網上那種普信男吧,人家禮貌地看你一眼,你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到了?
他毫不在意,仍舊捧着手機沾沾自喜,龍佳昱則暗自認為他倆合适。周可盈又把電視放在新聞頻道,裡面說明天陰到多雲,就是黃雅心慣有的表情,而周維整個人暖融融的,湊在一起剛好多雲轉晴。
朋友圈還是三天可見,三天來一條内容都沒有。
在周維看來,她應該挺内斂的,人如其名,不像周可盈一樣咋咋呼呼,模考成績不理想,刷題刷的不開心,都要在朋友圈發洩一通。
他以為表妹越活越抽抽,天天發這些無聊又礙眼的碎碎念。并不知道遙遠的阿靈頓有個和她一樣“幼稚”的男生,就喜歡看到這些。并且看到的第一時間,一定會留下評論等她互動。
“哪種party?你想什麼呢?那女孩是我朋友啊。新學校的同學。”周可盈又一次大聲打斷周建宇,說到黃雅心時,又把他的思緒從手機上勾出來,“一直和我們一起玩的,什麼事都沒有,酒都沒怎麼喝。”
“盈盈,我不是在說你們。隻是你可能沒聽說,以前出過類似的事。”周建宇仔細思索措辭,周可盈到底是年輕,又活在雪地裡的校園,對名利場裡的腌臜事根本聞所未聞,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卻沒說,其實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那案子當年轟動一時,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酒後□□了年輕的大學生,隻不過被壓下去了而已,家裡長輩有的是小道,當然知道小道消息。結局令人唏噓,本該定位刑事案件,愣是花錢和解了。
于是另一波“小道消息”又湧出來,說那女孩就是出來賣的,那幾個人多給點錢,不知道她多開心呢,隻是鬧了這麼一出,以後不好賣了。
周可盈并不能确定前因後果哪段是真的,隻是多年後再次想到這些話,讓她心裡又擰巴了一波。
沒想代入誰,單純覺得一碼歸一碼,就算女方有責任,那是道德層面,那幾個男的呢,則在法律層面,根本不是一個維度,怎麼就各打五十大闆了?活了半輩子的老人們,淨說些沒腦子的話。
周建宇在她眼裡,和他們沒多大區别。
她當即問了句:“我知道你說的這事,院兒裡傳遍了,石墩子都聽說了,沒人不知道。你不會也和那些老東西一個看法?所以今晚是怕我同學,那個女孩,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傳出去不好聽?還是跑到哪去鬧?”
她已經準備好了,周建宇那副僞善的做派,肯定會說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然後她就可以接機罵他一番,把對院裡那些人的怨氣,發洩到他一個人身上。
出乎意料,周建宇突然變得平和,耳邊又回歸了短暫的安靜,隻有樹林裡的風聲。
随後他正色開口:“你長大了啊,那我可以和你展開說說。”
她突然想到,爸爸離開這個家比較早,長大後沒怎麼見過,自己在他心裡的印象,或許總是個小孩。
這是昨天和安舒聊天時,他告訴她,他去世的父親在他眼裡永遠年輕,她也不知怎的,就類比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