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小時,絕望的韓北霆坐在酒店門口的車裡,盯着手機發呆。
進來一條信息,他趕忙起身點開,卻又墜入失望,并不是黃雅心,是個認識好幾年的哥們兒。
“我今晚心情不好,出來喝點。”
突然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對方問過他,你們富二代也有煩惱嗎?
那時他笑笑沒說話,确實沒有,隻是還沒現在這麼狂妄,所以也沒承認。
老話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少富二代則完美鑽過這個空子,尤其是他。王冠是他戴的,重是父親承的。當時過着一衆初中同學豔羨的生活,在北京的私立國際學校上學,每周末回到朝陽公園旁的新家,或者由父親的司機接送往返于老家和北京。
說是國際學校,其實一屆八個班,隻有一個班是外國人,其餘絕大部分學生都是國人,家裡做點小生意,外企中産也有,不過不論爸媽在什麼領域,幾乎沒什麼時間過問他們的學業。
班裡的同學也有卷的,号稱每天背幾個list的單詞,沖刺藤校,他對那些毫無概念,隻記得大腹便便的校長指着他這小胖墩,向父親承諾,一定能申進美國前100名的大學。
于是他就來了阿靈頓,在他一門課沒考過,校長卻給他出了份全A成績單,又動用資源找了語言考試“槍手”的情況下。
當時幾個室友,都是這樣拿到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其中一位不算不學無術,是高三才從老家的重點中學轉過來的,但英語還是差了一截,所以和他們用同一種方法,韓北霆至今記得他那晚的話:“我們這樣造假,是不是不大好呀?”
另一位一邊打夢幻西遊,一邊漫不經心朝門口那張床喊了嘴:“這有什麼的,《圍城》你看過沒?那男主叫什麼?哦,方鴻漸,不也是買文憑。”
韓北霆不知道圍城是哪兩個字,也不知道方鴻漸是幹什麼的,隻幻想自己也當了回男主,風流倜傥的男主。
那年真順啊,18歲是他最好的年紀,在北京的國際學校與狐朋狗友夜夜笙歌,父親給錢毫不吝啬,美國大學的錄取紛至沓來,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套房子,人生中第一輛車。美中不足就是減肥總失敗,但也無關緊要,不影響他去搭讪夜店碰到的小美女,更不影響他去追阿靈頓前幾名漂亮的藝術生。
總之那年他怎麼也想不到,人生中經曆無助的第一課,也是發生在當年自以為生他旺他的北京,那些錢、房子、車一概沒了作用,漂亮的藝術生就在樓上,卻又好像遠在天邊,他的信息和電話,全部被她當沒看見。
半小時前,他甚至跑到前台去問黃雅心的房間号,先是騙人家他們已婚,擔心安全,而後利誘,再後來轉為威逼。
結果可想而知,任憑他怎麼軟磨硬泡,都被以住客隐私為由拒絕。最後招來了經理,說前台幫不到他,再這樣無禮就隻能請他離開了。
于是開了間房,準備在這裡蹲一晚上,為了防止和她錯過,睡覺之前他都狼狽地把車停在門口,坐在車裡蹲點。
于是傻乎乎地如實回了那哥們兒的信息,說今晚自己會寸步不離守在酒店。
對方的回複仍在糾纏:“要我說楊一也不錯,你幹脆跟她得了,雖然家室不如現在的嫂子,人家高低是個北京本地的,也認識不少人呢,會來事兒。上回我加了聯系方式,要不然我來幫你約?”
他一聽“楊一”就煩,他不會思考自己的原因,隻覺得如果沒這個婊子,現在他應該和黃雅心一起回家,而不是在這破地方幹耗,看着那麼多比他車更貴的豪車來來往往。
“滾,你懂個屁。”
這回對方沒再回複。
他心裡擰了一團亂麻,自然也不會多想對方是真像他自己說的心情不佳,還是被他惹得心情不佳。
這人和他在阿靈頓的“跟班”Enzo一樣,隻配當陪酒陪玩的工具人,不需要被照顧情緒。
他就這樣憤憤不平地坐在駕駛位堵了一晚上,酒店門前的人逐漸稀少,手表上的時針已經過了10,他才發覺這樣下去似乎也不是辦法。
抽了根煙冷靜冷靜,實在冷靜不下來,可試了半個晚上,說什麼都于事無補,似乎面前隻有同意一條路,以退為進才能尋找突破口。
沒過幾分鐘後,黃雅心果然回複,雖然隻是一句晚安。
他龐大的身軀立刻坐直,問黃雅心:“那我們是朋友了,可以見面吃吃飯嗎?”
黃雅心卻比剛才更堅決:“我們還是各自冷靜冷靜吧,我明天早上回家,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