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平靜、專注,好似水一般柔和。
卻又暗藏着些虛情假意的料峭。
楚念聲早已習慣,權當沒看見,還把胳膊往上擡了擡:“快些,我胳膊都舉酸了。你以為去探路是什麼好差事嗎?還是說你想就這麼耗着,等地妖追上來活吞了我們!”
裴褚崖一言不發。
他越是這樣,楚念聲便越生惡趣,打定主意要羞辱他。
“裴褚崖,”她有意喊他的名字,以使這份折辱更有針對性,“咱倆有婚事在,幫幫忙也不過分,再者你不是一貫好心腸麼。而且你本來就是妖,狐狸處理傷口大概也和我家裡養的靈獸差不多。我看它們有時候打架,受傷了就會自個兒找個地方躲着舔——你說是吧,連柯——”
她本來想讓連柯玉答個聲兒,話音卻倏然中斷。
她審視着連柯玉——那張臉上的神情實在捉摸不透,有些冷,又帶着莫名的陰沉。
“你這是什麼眼神?”她不悅蹙眉。
連柯玉倏然垂下眼簾,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楚念聲在一些事上有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着,正要繼續盤問,但剛往前走一步,手臂就被人握住了。
她側過眸,對上裴褚崖的一雙溫溫笑眼。
視線再一落,她看見他的手已經化成覆着茸茸白毛的尖爪,緊扣着她的胳膊。
方才他用手扯開藤網,被刮刺出不少傷,因而爪子也沾滿血,浸透她的袖子。
她大為光火,正要罵他,就聽見他道:“你說得的确在理。”
楚念聲一怔。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忽稍低下頸。
瑩白的光撒下,她隐約看見一小截殷紅的舌尖。
她以為是錯覺,可緊接着,那柔韌暖濕的舌便抵上她的傷口。
在舌尖接觸傷口的刹那,楚念聲回過神。
“嘶……”外物與傷口的直接接觸帶來微弱刺痛,她想把胳膊拽回來,可他握得緊,難以掙脫。
那柔軟溫熱的舌面擦過傷口,竟激起微弱的刺痛,像是有細密的小鈎子戳刺進傷裡,牽帶着皮肉。
再抿含着,輕輕一吮。
有些疼。
但更多的是麻。
她沒想到他真會這樣,下意識以為這也是他的反擊——不知道他是怎麼舔的,舌頭上跟長了刺一樣,刺烘烘的。
她怒視着他,卻見他眼梢微垂,顯得神情柔和,鼻梁兩側的朱紅小痣像是兩點豔豔的火。
而那隐約露出的舌面上,竟真分布着細小的倒刺。
活脫脫一副妖靡樣。
猝不及防看見他這神情,憤怒之外,楚念聲險被吓了一跳。
死狐狸精!
可不等她發洩怒火,忽從斜裡伸過一隻蒼白的手,硬生生扯開了裴褚崖的胳膊,并将他往後一推。
是連柯玉。
她不知何時恢複了幾分力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兩人中間,隔開他,眼神也冷。
“裴道友,”她語氣淡淡,“逾矩了。”
裴褚崖站定,眉眼間的溫色并未消褪半分。
他擦淨唇角的一點血,道:“僅為鎮痛祛毒,并無他心。”
乍一聽有理有據,楚念聲卻用衣袖胡亂擦了兩下傷口,惱道:“我就知道你和我養的那些靈寵沒什麼區别,舌頭上竟還長刺,你平日裡背着人吃生肉不成!”
裴褚崖搬出她的話:“既為狐妖,有這些妖态也不足為奇。”
連柯玉眉頭微蹙,轉身看楚念聲。
發現她正沒個顧忌地擦拭傷口,動作粗蠻直接。
她的眼中劃過無措,想要把帕子遞還給她。
“長……”
楚念聲打開她的手:“行了!”